允祥笑著插嘴:“說公侯官吏該好好治理國家那一句,還有些見地。”
楚言訝道:“那話是我說的麼?我滿口挑剔,還能說出有見地的話?”
胤禛笑道:“說我們沒本事,連皇阿瑪都饒上了,還不挑剔?挑剔,未必就沒有見地。”
又笑道:“之前還有一回,不記得了麼?過年時,你們幾個來,偏了好些野味兒,喝了好些酒,還唱歌。”想到什麼,神色一黯。
楚言恍若不覺,笑道:“十四爺有事兒沒事兒還喜歡哼幾句戲詞麼?還是找不著調?”
允祥不知該如何回答。
胤禛淡然一笑:“他如今恐怕顧不得唱戲詞了,最惦記的就是罵朕。皇阿瑪殯天時,他不在京城。有人傳謠,說皇阿瑪遺詔命他繼位,說朕奪了他的皇位。他認定這皇位該是他的,不肯對朕稱臣,不肯下拜,滿嘴牢騷質問。朕好心解說,他不聽,見了朕就要罵。朕懶得自討沒趣,也沒工夫收拾他弄出的亂攤子,就讓人把他關起來,好酒好菜地供著。”
楚言斷斷沒想到,所謂兄奪弟位,杯弓蛇影的清宮一大謎案,竟被皇帝自己這麼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他雖顯得不在乎,語氣間透出的悲涼傷感無奈,還是觸動了她。
允祥深知其中故事,無法置辭,只震驚於皇兄會這麼直接地告訴她。不過,這事兒她多半早就聽說,她心軟,多半偏護十四弟,對皇上懷有成見。皇上心裡只怕也猜得到。
一時間,三人誰也不說話,各自食不知味地吃著碗裡的食物。溫煦融洽的氣氛突然變得艱澀,殿內靜悄悄的,筷子輕碰碗壁的聲音都嫌刺耳。
這麼吃飯,胃是必定要疼的。楚言嘆了口氣,放下碗筷:“我飽了。”
皇帝皺眉道:“這算吃的什麼飯?總共沒吃幾口。梁下的鸚哥都比你吃的多。”
“鸚哥多自在啊!剪了翅膀,拴條鏈子,飛不成也不想飛了,每天番來番去學那麼兩句不知所云的話,然後就是吃。”
皇帝臉色一變,也放下碗筷,皺著眉,緊緊盯著她。
允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兩人萬一鬧翻,該怎麼勸說。
楚言重重嘆了口氣:“人的氣性總比鸚哥大點兒,會說的話也多。皇上要是不愛聽,不去聽就是了。”
皇帝臉色稍霽:“朕是不想聽,可有人要逼朕去聽。你說朕該怎麼辦?”
“剪了舌頭,或者,乾脆殺了,一了百了?”
胤禛和允祥都愣住了。半天,胤禛幽幽嘆息道:“他不當朕是兄長,朕還不能不當他是弟弟。”
“既然兄弟之情仍在,有什麼誤會,攤開來說清楚就是。”
“你說得輕巧!老十四瘋魔了。只因十三弟與我親近,十三弟去看他,還沒開口,就挨他一頓炮轟。”胤禛苦笑:“也罷,他從前肯聽你的。回頭,你替朕去瞧瞧他,看看他還買不買你的面子。”
允祥上了馬車,回想先前養心殿的情形,不知該喜該愁。
有她在,至少皇上和十四弟之間像是有了轉機。可她的心顯見的還是想飛的,皇宮對於她就是個關緊的籠子,皇上對她再好,她也不會真的快活。
小時候養雀兒,就聽人說,家雀兒要從幼雛養起。剛孵出來不久的小雀兒,打小兒住在籠子裡,長大就習慣了。外面飛的雀兒,抓回來,多半養不活。就算剪了翅膀,心也在天上,溫馴的絕食抑鬱而死,烈性的用頭撞籠子,死得血肉模糊。他不信,非讓人逮了一隻雲雀回來,結果,那雲雀果真血淋淋地死在他眼前。
他很怕有一天,她會像那隻雀兒。他想勸皇上放手,讓她走,可他知道皇上不會放。在寒冷黑暗中跋涉許久的人,始終懷念著渴望著曾經的一點光明和溫暖,突然間那點光明溫暖回到他眼前,他會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