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呂揣著聖旨,眼瞧著路越走越偏,天越來越暗,但何呂知道,只要聖旨一下,宮中所有的漆黑都會被點亮,所有的寂靜都將消散。
水波不興,因何呂的到來,本來平靜的冷宮又再起了波瀾。那平日只知出頭喪氣的宮女紅光滿面地走到虞素面前,客客氣氣的一句虞貴嬪,登時便讓場面鬧騰了起來。
如果虞素的記憶沒出差錯,貴嬪是正三品的位分,住在未央宮隔壁的桂宮裡頭。雖然能做一宮主位,分到最大的那一間屋子,但還是要與人擠在同一個院子裡,婢女好像也不多,月例更是少的可憐。抱著總歸比冷宮強的想法,虞素帶著膈應出去接了旨。
來傳旨的太監一見便知是個忠僕。
何呂見人到了,微微昂起頭,不敢露出謙卑模樣。
“朕惟,治國齊家;廢妃虞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蘊此貞懿,灼其芳華;雖曾無《關雎》之德,卻亦以責其改之。朕念舊恩,今冊曰貴嬪,準於三日之後入桂宮明福宮為主位,欽哉。”
何呂流利且大聲地誦讀聖旨,卻納罕她臉上竟沒什麼喜色,說惶急或喜極也都不太像。
“臣……女,謝主隆恩。”
妾這個字念起來黏糊糊的,雖然佔了人家身子,一時之間卻還是習慣不了妾這個身份。
“小的在這兒先恭喜貴嬪。”
“公公您有勞。”
“貴嬪客氣。”
她手上沒什麼錢財,只是下人傳旨,若不打賞,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良久才把原主手上那枚寶石戒指摘了;不是什麼通透的好貨色,說不上價值連城,卻也總值些錢。
何呂哪裡敢收,推辭一番,終究沒拗過她的執意。
宮人收拾了一間新的屋子給她住,又專門撥了人伺候她這三天的飲食起居。人們隱隱猜測皇帝要她在冷宮裡呆上三天是為了讓她記住自己曾經犯下的罪行,而見慣宮廷傾軋與帝王之道的虞素卻並不這麼覺得。
也許皇帝只是想讓她證明給他看,他願意再次提拔啟用的人,並非一個一無是處的草包。皇帝將她放在明處,那些不想讓她從冷宮裡出來的人自然要在暗處放冷槍,皇帝想知道暗處的人是誰,也想看看她的本事。
畢竟,如果原主的記憶沒有出錯,現今世族坐大,外戚囂張;太后是皇帝養母,開國四大家中尚屹立不倒的公孫氏嫡女,且殺伐決斷,野心勃勃。沒有哪個皇帝會喜歡這種局面,所以這個在原主記憶中的平庸之徒,也開始在前朝後宮著手培養自己的勢力。
自己應該是被選中的打手。
有用處,就能談條件。
想通之後,虞素覺得自己應該能很快成為讓皇帝滿意的打手,至此走上人生巔峰。到時候綾羅綢緞,玉露瓊漿,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虞素突然就開心的笑了。
貴嬪不是目的,妃位更是浮雲,恢復從前的生活標準才是奮鬥目標;不要面子,只要裡子。
冷宮的床還真硬啊。想想她曾經,讓人往最軟的緞子裡塞最輕的鵝毛,縫製好之後鋪遍了她臥室的每一個角落;鵝梨帳中香要常燻,節氣好的時候花養的顏色正,產的也多,花瓣撒在地上只為滿室芬芳,卻要隔一個時辰換上一次,不然便有腐敗之氣,讓人不舒心。
她忘不了那樣的好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出冷宮記(三)
等何呂辦完差回來,天已經黑了個透徹。東方止還在批摺子,見了何呂,只說:“等朕批完這幾本再說。”
“諾。”
說完便退到門邊去。
憑心說打何呂在御前伺候的那一天起就沒見皇帝有過勤政的時候,如今皇帝心性變了,當然了,若是不變,他也沒有今天。何呂垂頭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