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我看見了已經打扮得油光水滑、神清氣爽的好友皮鐵明。
在很小的時候,我就有三個關係非常好的朋友——皮鐵明、何勇、鴨子。他們同樣也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何勇是一個簡單、直接而又非常奇妙的人,他的奇妙在於他有著自己一套獨特而怪異的思維方式。舉兩個例子來說明,第一件事發生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我們還在一起讀初中的時候。某次,我和他一起坐車去市裡買東西。那時的交通遠遠沒有現在這般發達,到市區三十多公里的路,要顛顛簸簸兩個多小時才能走完。那個時候也還沒有提倡“五講四美樹新風”,這麼長的路程,給別人讓座的並不是很多。可是,何勇讓了,讓給了一位中途上車,年紀也並不是太大的老人,而那位老人一句客氣話都沒說,趕緊將位置讓給了自己的兒子和兒媳。
一般人遇到了這樣的事,也就只能是暗自窩火,不再多言。何勇不,他直接走過去,要那兩個年輕人起來,把位置還給他。兩人不還,不但不還,還犯了一箇中國人通常都有的壞毛病,說話帶髒。何勇要他再說一句,他說了,於是何勇就打了他。我在旁邊,不能不參加。
那一架,我們並沒有打贏。因為九鎮通往市區的公路兩旁都是農村,中途上車者一般都是務農的人,能拿著鋤頭修理地球的人都有一個顯著的特點——有勁,而我和何勇又還太年輕。何勇被打得一鼻子血,我問他:“你何必啊?就為了一個座位,我拉你都拉不住。”
他說:“什麼何必?我問你,什麼何必?讓位子,我是好心,我是讓給那個老婆娘坐,不坐就給我。這個雜種比我們還壯實些,我的位置為什麼要給他坐啊?他是大媽媽(方言,正房太太的意思)生的?他還罵我的娘,我不打?”
我沒有再回答。我知道他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他說得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第二件事發生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這個時候的何勇早就不用再坐公車,不用再給人讓位,更沒人敢去罵他娘,還打他。記得那幾年,每天他都要往家裡買幾十斤的酒和菜。為什麼?因為他要請客。朋友、朋友的朋友、他想結交的人、想結交他的人,甚至專門聞風而來吃白食的人,只要來了就吃。什麼叫流水席?他家裡每天的晚餐就是流水席,人換了,菜再來。
某一次,兄弟相聚,酒到正酣,我說:“兄弟,你何必啊?賺幾個錢不容易,你這麼搞有意思嗎?這條路上,樹大招風。”
他看了我半天,點燃一根菸之後,將眼光移開,望著地面,非常低沉地給我說:“老三,而今這幾年,是不是覺得自己想搞個什麼生意啊,幫人擺平件什麼事啊,各方各面的關係都好搞些噠?都給面子噠?”
我沒有回答,我知道他還有話要說。果然,吐出了一口煙之後,他又轉頭看著我,眼光凌厲而複雜,說:“你以為他們是喜歡我們啊,是佩服我們,是尊重我們啊?不是的,告訴你,他們是怕我們,就像是走在路上,怕一個手上提著刀的癲子一樣地怕我們。曉得不?不擺酒?呵呵,你以為我真是錢多了?”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更加低沉,幾不可聞。他說:“只有擺酒的時候,每天看著他們在我屋裡喝酒,我才感受到了尊重。那種笑,都笑得讓我舒服。錢?錢算個什麼?狗都不如!”
同樣,我也沒有回答;不但沒有回答,我甚至再也沒有勸過他。因為我瞭解他,他所體會到的一切,在我的生命中也同樣刻骨銘心。
皮鐵明則和何勇不同,他絕對不會去為了一個位置與人打架,更不會為了得到別人的尊重而去散盡千金。何勇的強大在於他的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