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應該在此時此刻出現的神情——後悔!
驚訝中,眼底光影移動,我看見一隻寬厚修長的大手從我斜後方伸出,完全無視闖波兒騰空飛至的右腳,與之交錯而過,做出擁抱、抓握的姿勢,迎向了前方。
一切好像快如閃電,落入眼中卻又慢如蝸牛,時間在那一刻停滯。何勇的左手在闖波兒踢到他身上的同一瞬間,摟住了對方的肩頭,放在身後的右手從腰間飛出,上衣的下襬高高飄起,似有寒芒掠過,一把狹窄、鋒銳的匕首已經沒入了闖波兒的腹中。
“啊!”一聲淒厲如同鬼嚎的慘叫響徹了寧靜的九鎮大橋。
那一刻,我發現了自己內心有一個念頭一閃即逝:第一個動手的人本該是我。
接下來的過程,我已經很難再看到任何的細節。我只看到,一個個黑茫茫的、沒有面孔的人影在我的四周飄來湧去,無盡無休……
當九鎮派出所的警察趕到大橋時,人們已四散逃竄。分別躺在大橋不同地方的何勇、鴨子兩人早已經血肉模糊、人事不知;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又出了什麼事,我只想要試著去擦乾那些遮擋了視線的紅色液體,可是連抬手都已經那麼力不從心。液體流過眼簾,透過微微的空隙看去,我看到一個人坐在不遠處的地上,背靠大橋的一個橋墩,努力地把一隻被打折了的手臂平放於膝前,手臂呈某種怪異而恐怖的角度扭曲著。他目露兇光,氣喘吁吁,腦袋頂部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不斷滲出汩汩鮮血,順著面頰流下,觸目驚心。那個人的面貌非常熟悉卻又那般陌生。看了很久,我才想到,哦,這是我的兄弟,皮鐵明。
躺在地上的除了我們兄弟四個之外,還有七八個雖然有著神智,卻也一身傷痕,不斷痛苦呻吟的人,以及另外一個同樣毫無神智、不知生死的人——闖波兒!
那天,他居然被何勇前前後後捅了四刀。
幸運的是他並沒有死。我們也沒有坐牢。
首先是因為我在區派出所當指導員的舅舅幫了忙,更主要的原因是闖波兒堅持說是自己弄傷的,絕不報案。中國自古以來延續至今的不成文鐵律:民不告,官不究。
只不過,奇怪的是,闖波兒拒絕了我父母所提出的任何賠償。
他也沒有說過任何挑釁的話,甚至在事後,舅舅插手這件事,專門找闖波兒聊天,他也矢口否認要找我們報仇。
沒有人會真正覺得闖波兒已經決定忘卻這件事,讓它隨風消散。正如沒有人會忘記,他那歷時多年、驚心動魄、震撼了九鎮的為父報仇。當何勇悍勇無比、先發制人地幾刀將闖波兒捅翻在地之後,一切都已經改變,該發生的也註定會發生。
只不過,有些事人們明明知道一定會發生,卻還是毫無辦法,就如同面對死亡的來臨。沒有誰可以預料到自己會死於哪天,怎麼死的,也沒有人能料到闖波兒會哪天報仇,如何報仇。
所以,當那血腥的一幕突然降臨之時,就顯得格外殘酷,讓人難以接受。
第二章 “姚義傑,你不是一個拿刀的人!”
一個叫夏冬的少年
和闖波兒的一戰之後,我真的開始變了。
母親痛哭流涕的擔心與勸阻,父親的欲語無言,砍在身上那些刀所帶來的疼,僥倖活下來之後的後怕,一份正當而又符合理想的工作所能帶來的快樂,這些都是讓我改變的原因。我不想打流,也不想再和江湖上的事有任何聯絡,更不想繼續做一坨九鎮人口中的臭狗屎。
我想做一個好人。
我還在養傷的時候,家裡就託關係為我找到了一份工作——九鎮文化站的宣傳員。因為會畫畫,在傷好之後,我被單位安排負責每星期一份的九鎮區區政府大門前面的黑板報。
能夠有一份發揮專長的工作的確是件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