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孃的狗屁!你贏錢,你他媽的,你自己信不信?”
“……”
雷震子的笑容僵住了。
“他未必比你還蠢些?”
“……”
雷震子的眼睛裡面又冒出了驚恐之色,身體開始往後退,看樣子是做好了再次挨踢的準備。我大大抽了一口煙,再也懶得看他,目光轉向了另外一個清靜的地方,想了一會之後,問道:“你那個朋友是個什麼人,和你關係到底怎麼樣,靠不靠得住?你他媽給老子說實話!”
“靠得住,靠得住!有幾年,我們過年都是在一起過的。小時候,他穿不了的衣服,他屋裡大人都給我穿,真的就和一家人差不多。就算他看出什麼了,他也絕對不會出賣我,就像我絕對不會出賣你一樣。真的,三哥,絕對是鐵聚啊!”一聽到我這麼問,雷震子臉上的笑容馬上就堆了起來,甚至帶著些許得意之色,飛快地回答,居然還不忘記拍一下我的馬屁。
“他也是打流的啊?”
“不是的啊。”
“那你問老子差不差人?你吃多噠沒卵事啊!”
“哎呀,三哥,這你就失誤了啊。我就說你啊,我佩服還是佩服你,不過有些時候呢,你真的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未必只有打流的才狠啊?我告訴你唦,我這個朋友……”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在他短暫的生命裡,雷震子始終都像是一顆長在茅廁旁邊的小小野草,一直都活在生物鏈的最底端,卑微低賤,甚至還有些惡俗骯髒。但是,雷震子的內心卻永遠都是那樣地單純與善良,遠遠地超過了我以及我所見過的所有人。他從來不會記仇,他也從不會因為別人的厭惡和欺負而長久地去恨一個人。
他只會記得人們偶爾對他些許的好、些許的尊重,並且用別人看來傻里傻氣,卻是他自己最為擅長、最為真誠的方式表達出來。聽到我的詢問之後,雷震子已經忘記了我的暴怒和片刻前踢他的那一腳。樂而忘形、急於邀功的他,無意中把另外一個日後成為我左臂右膀的人送到了我的眼前。
雷震子的那個朋友姓彭,名叫彭飛,和雷震子是一個村的老鄉,比我們都要大上幾歲。在全國上下高聲說著“誰是最可愛的人”的年代,在全國姑娘都要嫁給軍人的歷史洪流中,他義無反顧地加入了中國人民解放軍。
只可惜,彭飛沒有等到渴望已久的戰爭,他也沒有成為夢想中的英雄,甚至連一個三等功的勳章都沒有得到。他只是如同絕大多數的熱血兒郎一樣,在綠色的軍營裡面度過了默默無聞的幾年青春。
等他帶著些許的失落與滿腔再創天地的雄心退伍回來,卻發現時代已經變了,這已經是一個不需要英雄的時代。除了一副好身體以及從小練就的農活手藝之外,他一無所長。而那些善變的姑娘們早就掉過頭去喜歡個體戶、年輕幹部了。
最後,將他從迷茫與困惑中解救出來的還是那兩位卷著褲腿,兩腿泥巴的老人。家裡人幾乎是砸鍋賣鐵,借了一切能借的債,求了所有能求的人,歷盡千般艱難、萬種辛苦,終於在九鎮政府一個唯一願意接受他的部門替他謀到了一份職業。九鎮的人們通常稱呼那個部門為“計生辦”,有些時候,人們也叫它“夭亡鬼”。
其實,那個年代的計生辦和現在計生辦的性質絕對不同。在二十年前,計生辦絕對算是一個肥水衙門。只不過,在九鎮,願意到這個衙門裡面上班的人並不多,尤其是九鎮本地出身的幹部,更加是避之不及。
為什麼?就因為人們口裡的那句“夭亡鬼”。“夭亡鬼”是九鎮三鎮十八鄉範圍內的一句方言,按照字面意思來說,是指那些年紀輕輕就意外死亡的人。但是在九鎮,無論兒女如何不聽話,父母都絕對不會用這句話來說他們。它專門形容那些已經被人仇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