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霎時間這僅餘的一萬五千名殘兵,卻只感心膽俱寒,眼前更因絕望而產生了片片漆黑。
就彷彿是為了配合這陣絕望。只見遠處天地相連之處,陡然有濃重黑氣平地升騰。那黑氣越聚越濃,只眨眼工夫便已遮天蔽日,把個青日白天朗朗乾坤,直截了當地拖入無盡黑暗深淵。試問如此手段,又豈是人力可為?但聽隋軍大寨中風聲颯然,卻是萬餘人同時倒抽了一大口涼氣。陰森冷風由大道彼端接踵旋卷吹至,驚惶低呼聲無由自主地從成千上萬個喉嚨裡脫口衝出。縱然均經極力壓抑,可是無奈積少成多,剎那間大寨中依舊一片譁然。
看不見的敵人加上無影無形的手段,沉重壓力接二連三地壓上心頭。營寨中這因為連日逃亡而早已身心俱疲的萬餘殘兵,正似黃臺之瓜,何堪再摘?彈指間混亂就如瘟疫般火速蔓延,直將所有人幾乎一個不漏地全部籠罩其中。緊張氣氛濃烈得猶如在空氣中滿布火藥。僅存的戰馬率先因為承受不住,揚蹄人立發狂長聲嘶鳴。人人面如土色,體若箕糠般抖個不休。甚至連抓住兵器的力氣都提不上來。眼看著只要再加上半根稻草,便能壓斷駱駝脊樑,使這萬餘殘兵不攻自潰,危急間卻陡然……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聲聲點點雄壯厚實的戰鼓之聲從大寨中心處擂響。鼓點由緩而急,其中自蘊浩然正氣。始如旱天行雷,繼若萬馬奔騰,終似急風驟雨。每記鼓點都重重敲在營寨內士兵的心頭,竟以雷霆霹靂手段,硬生生將籠罩己方眾軍士心頭的惶恐與不安統統震散敲碎。遮天蔽日的黑氣似為鼓點所阻,瀰漫至營寨之外三十丈外便無法再有寸進。淒厲號角更是彼長此消,雖然聲勢不減,聽在耳中已再沒有了那種勾魂攝魄的詭異威力,反而嗚嗚咽咽地煞是可笑。
力挽狂瀾於既倒,鼓聲依舊不停,更益發顯得慷慨激昂,使人聽之也不自禁地熱血沸騰起來。自打失守陽平關以後,連日來瀰漫軍中的靡萎衰頹之氣瞬間中竟一掃而空。鼓聲中但看有兩名全副盔甲的赳赳武將大步踏出營帳,各自站定了腳步,手按劍柄,同時側身望向身後高臺,只看那奮力擂響戰鼓者一身白衣如雪,容貌儒雅俊朗,藏神雙目中透露智慧光芒,正是守禦陽平關的三軍主帥韓擒虎之外甥,李靖李藥師。
若非此人之力,營寨中僅存的這萬餘殘兵用不著敵人攻殺便先已自行土崩瓦解,只能給敵人像驅趕畜牲般肆意追殺了。兩位將軍彼此對望一眼,各自也從同僚眸中發見了欣慰慶幸之意。他倆同時點點頭,回頭轉身,猛提真氣厲聲呼喝。
“大隋上柱國除右御衛大將軍,來護兒在此!大隋右武侯車騎將軍,屈突通在此!眾將士不得驚慌,立刻各歸其隊。違令者,皆軍法處置!”
來護兒與屈突通兩名將軍,武功造詣均達當世一流水準。刻意運功之下,那呼喝聲直是響徹半邊天。正所謂爛船還有三斤釘。右御衛與右武侯,畢竟是大隋軍隊精銳中之精銳。縱使新遭大敗士氣低落,也決非普通府兵郡兵可比。此際既被戰鼓聲驅散陰霾重拾戰意,再聽聞兩將軍發號施令,登時便找到了主心骨。人群中軍階較高計程車官趁機高聲吆喝,堪堪將這大盤散沙重新整理成有模有樣的一支軍隊,而不是上萬頭方寸全失的盲頭蒼蠅。
驚魂未定,外間變化再生。被戰鼓聲浩然正氣壓制得幾乎抬不起頭來的號角,音調氣象均忽然為之一轉,由之前的飄忽詭異變為蒼涼激越。群鬼悄然退卻,代之而起者,卻是鐵馬金戈,殺氣沖天。但見大路彼端盡頭處塵砂飛舞,陣陣腳步聲隨即動地而至。來了!種種無形手段,妖異伎倆均未能令大隋官軍不戰而潰,步步進逼的蜀中叛兵終於要操起刀槍,貨真價實地殺過來了!
戰鼓不停,來護兒屈突通兩名將軍目光轉趨凌厲,舉手一揮。身邊親兵立刻牽戰馬過來,二人翻身躍上馬背,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