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唇邊,總是被某種沒來由的畏懼感堵了回去,最終也沒能問得出口。到頭來仍是喟然長嘆,強行將心中那份思念壓下。
雪兒乃黃金雄獅少年時所憧憬的女性,既是他的初戀物件,又是他心目中的聖潔女神。少年之時,小獅因為自己力量低微,自覺沒有能力去保護這位女神,所以只好無奈地將愛意深藏心底,不敢將之吐露。到後來小獅因為得到小張的幫助而脫胎換骨,力量大增,卻又因為雪兒已經與小張兩情相悅,故而不敢和小張進行競爭,只能在惆悵與遺憾之中,默默看著他們結為夫妻,並且離開大秦遠走他鄉。本以為今生今世,也不會再聽到關於他們兩人的訊息了,沒想到如今卻忽然從河南王這裡知道了分手十餘年的故人下落,內心不由得感慨萬千,卻非筆墨所能形容了。
黃金雄獅這番心思,外人雖然不能盡數明白,但楊昭是知道他過往根底的,故此亦能大概瞭解。而河南王更知道小獅內心中對於小張,固然有敬佩欽仰以及感念其深恩厚義的一面,但同時也深深怨恨他從自己身邊,“強行”搶走了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而作為武者,黃金雄獅更很難容忍永遠被白虎王所投射的陰影壓在自己頭上。所以,早從十餘年前兩人在大秦角鬥場上相遇的那一刻開始,雄獅與白虎之之間,便已經註定了遲早必有一戰。不過,過早促成這一戰的爆發,對於楊昭而言卻也沒什麼好處,他也懶得現在就特意去挑動兩人進行互相殘殺。故此明知黃金雄獅十分渴望可以從自己這裡知道雪兒的近況,他也並不開口提及,只是凝聲道:“黃金雄獅,瞧你模樣,身上傷勢應該並不是剛剛才治療痊癒的吧?既然如此,那麼你就應該知道我們大隋的太原留守,唐國公李淵全族男丁幾乎都已經被妖孽殺害殆盡的事情了。但你又是否知道,那頭肆意殺害無辜的妖孽,其真正身份恰恰就是你當日親自出手所救下的人?”
黃金雄獅心情激盪,尤未完全平復。突然間聽得楊昭這樣說,身體不由得又是一晃。不假思索地斷聲道:“這不可能!那人分明就是小張的大師兄朝陽子。我聽小張說過,他大師兄是中土正一道的掌教。非但文武雙全,而且最是疾惡如仇。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是隨便殺害無辜的妖孽?”
“事實擺在眼前,確實就是如此。”楊昭冷冷道:“疾惡如仇是好事,但絕大部分時候,世上事情絕非僅僅黑白分明那麼簡單的。而何者為正?何者又為邪?也不能說就沒有一個絕對的統一標準,可惜觀諸紅塵俗世,大部分人也會為著本身的立場與利益,因而作出各自不同的判斷。這時候,所謂的疾惡如仇其實就是死鑽牛角尖,頑固狹隘而不懂變通的另一種說法罷了。”
黃金雄獅在隱隱約約之間,似乎覺得楊昭這幾句其實另有所指。但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他卻又捉摸不準,只下意識地覺得聽起來大是不舒服。他嘿聲冷哼,道:“就算你說得對吧。分明好好的一個人,又怎麼會忽然變成妖孽?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通。”
“那自然也是有原因的。”想起朝陽子的一生,楊昭也慨然感嘆,只覺得這個人實在是生不逢時。假如他生在另外一個時代,而那個時代裡是沒有另外一個摩訶葉的話,則朝陽子只會以萬人敬仰的大宗師身份而圓滿度過一生,又何至於會如同現在這樣,終於身敗名裂,宗門敗落,心愛的女子也另投仇敵懷抱,連自家身軀也被天妖妖魂操控,身不由己地做下無數與自己以往做人宗旨,完全背道而馳的傷天害理之事,在無數人的詛咒與唾罵中了結一生?這也只好無奈地嘆息一聲,造化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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