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講起,水思歸就不說了,至於其他市井傳言,大概跟“皇上坐著金馬桶”差不多。
榮令其道:“你年紀還小,我跟你說這些忠君愛國的大道理,你也不懂。但你要知道,君王如樹幹,我等如枝葉。亂臣賊子如書上寄生的蔓藤。蔓藤肆虐,樹幹會枯萎。枝葉又如何能夠生存?”
孟帥道:“所以只有讓枝葉枯萎救樹幹,沒有讓樹幹枯萎救枝葉?”
榮令其語氣中露出幾分驚喜道:“你能懂得這個道理嗎?”
孟帥心道:我懂個屁,只是順著你說罷了。
榮令其道:“蔓藤與樹木,早是不共戴天的情勢,我等若不能剷除瘋狂肆虐的蔓藤,樹木枯萎迫在眉睫。”
孟帥道:“那若是那些蔓藤本是樹中長出來的呢?把蔓藤抽掉,樹幹就空了,還不是要枯死?”
榮令其怒道:“你……你說……”
過了一會兒,榮令其苦澀道:“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外面不熟,就是王畿四州之中,也有無數作亂的賊子。當年的四大柱國,現在也各懷異心。連皇室都有人覬覦大寶,何況那些貴戚。外面國賊再多,總還有抵禦的辦法,但若是自己人早就殺了起來,比外面還兇狠,那就真的無可救藥了。惠王和壽王兩個……已經廝殺起來了……”
孟帥心道:該到了連根拔起的時候了吧。週期論是這麼說的。
榮令其沉默良久,突然放聲大笑。笑聲迴盪在漆黑的夜色中,不絕於耳。
孟帥忍不住道:“別這樣,你冷靜點,有什麼可笑的?”
榮令其笑道:“我為何不笑?國難當頭,群寇並起。我本一芸芸一勇匹夫,一無驚天徹地的力量,二無覆雨翻雲的智慧,空有一腔熱血,都不知往哪裡拋灑。如今我雖仍一無足取,卻也掌握一件舉世矚目的底牌,雖未必能力挽狂瀾,用得好了,卻也能為我朝偷得一線生機。如此引得群賊紛紛側目,後面綴了不知多少惡犬,連族親都因此反目,倒讓我這小人物受寵若驚了。”
他背轉過身,一字一頓道:“天若予我,我也博得個青史留名。天若不與,我死在群賊亂刃之下,也能見我列祖列宗。”
“即使我死了,天下第二個,第三個匹夫,我們的血不流盡,大齊不會滅亡的。”
他說完,高舉著火種,緩緩黑暗中走去。
孟帥怔住,良久,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剛才,他也心生敬意——不管認同不認同,如果有人能做到他永遠也做不到的事,必然讓他心懷敬意,而不是惡意。能將一般人最珍視的性命拋開的人,總有一種支援的力量,是別人不能體會的。
話又說回來,不知是不是他太過惡意的揣測,他總覺得榮令其的忠義之心,也不那麼純粹。
忠君愛國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嗎?
如果是傳統的仁人志士,會說:不需要。
那是刻在骨子裡的信念,都不用解釋。
但榮令其會解釋,還給他講了近乎涉及利害關係論的大樹理論,這是不是也說明榮令其對忠君救國並非自內心的相信,而只是被說服了?被另外一個人用這種關係到切身利害的理由說服了?
罷了,苛求而已。
本身不信仰,卻苛求別人的信仰純淨無垢,彷彿對方只要有一點不大義,就必然懷揣比自己更低劣的人品,從而產生優越感,那是什麼樣的精神病?
再想下去,不免落入“陰謀論”的窠臼,成了渾身散著懷疑論的陰暗小人。
孟帥不再多想,默默地跟了上去。
密道悠長,正如榮令其說的,要通往城外的密道,至少要有兩公里長,這還得密道沒修錯方向,走最短的路。
而兩公里的黑暗,緊靠一點燈火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