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男的眼神,一刻不錯地只是看在秀媽媽臉上,心裡卻是百轉千回。
小樓院前,陡然間吹起一針那西風,提醒著眾人,此時畢竟是秋天了,雖則身邊還有花開,雖則豔景尚在,可風是不會騙人的,也不屑去騙人,到底一陣一陣刮在身上,讓人頓覺得衫袖生寒,忙縮排脖子去,可恨那風似有精神得很,桀桀笑得更歡,捲起落葉,簌簌的宛如幽靈的腳步,慢慢向地上二人逼近了去。
“既然如此,”宋夫人眼中放出寒光來:“來人!捆了這兩惹事的賤婢!明兒叫知府大人來,戴了枷鎖,雖貢品一同進京,我說了也不算數,憑太后老人家放落去吧!”
這還了得?當下祁夫人就急了,更有後頭的瑾湘,頓時就哭了出來。杭州進京,又是以囚犯的身份,押解過去,一路所受之苦,不想可知。男人況且受不得,多少人死在半途中,何況是兩個嬌滴滴的姨娘?
錦芳見祁夫人開口,本還有一線希望的,不料宋夫人的話,徹底打破了她的幻想,尤其這一去,拋頭露面,任人恥笑,多少平日裡爭來的榮耀光輝,都將消失殆盡,甚至倒賠。
想到這裡,錦芳已有將死之心,目光隨即開始向四處尋覓開去。
祈男緊緊地咬住下嘴唇,在玉梭焦急緊張的目光下,一點一點,她的臉上失去了血色,變得比紙還白。
“姨娘不可!”突然阿常一聲尖叫,隨著聲音,眾人的視線也被地上兩位姨娘吸引了過去,原來錦芳身體瞿然向上一挺,趁人不備便向臺階上游廊柱子上,一頭衝了過去。
祈男心膽俱裂幾欲失神,待到反應過來時,錦芳已被一人從臺階上,連攙帶扶,半拖半拉地,抱了下來。
“姨娘何必如此?”原來救下錦芳的竟是秀媽媽,錦芳的動作已是夠快了,不想秀媽媽年過半百,竟手眼比錦芳還要快上三分,這裡人衝出來,那頭她便已經擋在了廊柱子下,錦芳的頭便正正地撞上了她的肚子。
若論力道,錦芳是尋死自盡之人,自然是拼盡了全身力氣,可腹部又是人體最沒有抵抗能力的地方,想必吃這一下,秀媽媽傷痛不會小,可看她拖拉錦芳下來時,竟若無其事,面色如 常,彷彿沒有這回事似的。
“姨娘這又是何必?”秀媽媽將這話再重複一遍,輕輕將錦芳丟回了原處地上:“夫人不過要懲戒二位,畢竟不要二位性命,何必就在這裡要死要活的起來?”
這話卻已宋夫人剛才的話,錯之毫釐,失之千里,宋夫人說欲押解二人進京,其實也差不多是送掉二人性命,以減輕自家過失的緣故。
不料秀媽媽此番輕輕一開口,竟將夫人的話抹了個乾淨。
當下眾夫人小姐便有些摸不著頭腦,蘇二太太自以為聰明,想必這媽媽因見錦芳尋死,擔心自己和祁家失了面子,方才說出如此寬慰人心的話來。
“媽媽才不必如此,”因此蘇二太太即刻從夫人堆裡站了出來,衝地下錦芳便啐了一口:“要死憑她去死!丟人現眼還不夠麼?在家就最是個不成體統的東西,如今愈發縱壞了她,壞了太后貢品不說,還敢在夫人面前尋死覓活的?!你這是要嚇唬誰?誰受得你嚇唬?實告訴你,如今就算宛貴人也救不了你了,我的好五姨娘!”
宋夫人一聽,愈發冷笑起來:“我說是誰?原來這就是宛貴人的親生姨娘?怪不得高人一等,連我這樣的一品誥命也不放在眼裡!常聽太后說,宛貴人對這姨娘比對太太還親,我就說這該打該教訓!一個姨娘罷了,不過借她肚子走一遭,到底正經還是蘇家的女兒,姨娘算哪一門出來的玩意!”
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宋夫人也是囂張跋扈慣了,就沒想到,自己的話可將平春堂裡的所有姨娘都得罪完了,俗語說,甜言美語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二位姨娘就算真做錯了,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