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她停了停,抬眼看雪珂,靜靜的問:“這對於你,大概是很熟悉的句子吧!”雪珂苦惱的點點頭,雨雁輕輕的嘆了口氣。
“葉剛警告過我,是我瘋狂的愛上了他。我愛得沒有理智,沒有思想,我根本不在乎婚姻,我只要跟著他。那一陣,他對我也確實很迷戀,我們愛得昏天黑地,可是,不管如何相愛,他的愛裡從沒有‘責任’兩個字。沒關係,我不要他負責任,我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們同居了。”
她用手指撫摸著牛仔褲上的褶痕,沉默了一下,再抬起眼睛來,很深的看著雪珂,她急促的接下去說:
“我做錯一件事,我不該跟他同居的,同居的本身,就有一半是婚姻生活,他開始煩躁,開始受不了。然後,我懷孕了。”雪珂驚顫了一下。緊緊的凝視杜憶屏。啊,那無邊無盡的憂鬱,那徹徹底底的憔悴,她簡直可以觸控到!憶屏用舌頭潤了潤嘴唇,那嘴唇乾燥得快裂開了。
“他知道我懷孕之後,氣憤得不得了,要我把孩子拿掉。那時我很昏頭,我忽然渴望起婚姻來了,我要那個孩子!要他和我共同的孩子。我厚著臉皮求他結婚,甚至於,我答應他,先寫好離婚證書給他,我只要有個合法的孩子。他不肯,他什麼都不肯。然後,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反臉無情,尖酸刻薄。噢,”她緊咬了一下嘴唇,眼裡蒙上一層霧氣:“我忍受了很多沒有女人能忍受的恥辱!”
雪珂眼眶溼了,淚珠湧上來了,她知道杜憶屏忍受了些什麼,她知道。“這故事很簡單,”杜憶屏再說:“他堅持不肯結婚,我堅持不拿掉孩子,於是,有一天,我從外面回到家裡,發現他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拿走了,留了張條子給我,上面只有一句話:‘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如果你有自尊,不要再來煩我!’我病了快一個月,然後,我也搬出了那個臨時的小窩,學著如何再站起來,如何再面對自己。就這樣,”她含淚盯著雪珂:“我從此沒再見過那個人:葉剛。”她費力的吐出那名字。“可是,我常常聽說他,聽說他怎樣在轟轟烈烈戀愛中,又怎樣無聲無息的結束掉。”她喘了喘氣,揚起頭來,輪流看看雨雁又看看雪珂。雨雁很沉默,雪珂卻忍不住流下淚來。
“孩子呢?”她哽塞的問。
“孩子——”杜憶屏遲疑了一下。“孩子已經五歲多了,念幼稚園大班,現在上課去了。”
“他甚至沒再來看過孩子?”“沒有。他甚至不承認有過孩子!”
雪珂伸手拭去淚痕,心底一片空茫。結束,這就是結束的那一刻,她早就猜到了。但是,要“認識”一個人,居然要付這麼大的代價嗎?她抬眼看杜憶屏,不,真正付了最大的代價的還不是自己,而是面前這個女人!憔悴憂鬱,憔悴憂鬱,老天!這女人的肩上,有多重的負荷啊!
雨雁站了起來,拉住雪珂的手。
“雪珂,我們走了吧!不要再挖別人的傷口了。”
雪珂順從的站了起來,痴痴的看著杜憶屏,淚珠又湧了出來,不為自己,而為憶屏。她想對她說什麼,卻苦於無話可說。身體上的傷痕可以癒合,心靈上的傷痕卻足以毀掉一個人的一生!還有那個孩子!她默默的,含淚的伸手給憶屏,緊緊緊緊的握了她一下,低聲說了句:
“再見!謝謝你。”很快的掉轉頭,她跟雨雁走出了那間客廳,走到花園,衝往大門去了。而杜憶屏,在被喚醒的回憶裡,在那深深的舊創中,兀自站在那兒發愣。
雪珂走到了大門口,又情不自禁的回頭張望一眼,杜憶屏挺立著,肩上壓著沉沉甸甸的憂鬱。陽光中有些閃爍的灰塵,閃了雪珂的視線,杜憶屏隱在那陰暗的屋裡,一盞昨夜之燈,曾經放出光芒,曾經照耀黑暗,如今,卻積滿灰塵,不受注意的擱置在屋角一隅,隨它被時光吞噬,淹滅。
雪珂的手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