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滿了雪花,屋簷下掛著十來盞花燈。定更鼓早已響過,花燈在寒風中搖曳著,它們互相磕碰著,招呼著,似是因著年節下有了這些夥伴,點點的小火光聚在一處,映得雪地一片紅亮,竟是格外的歡快,。
齊粟娘縮著脖子,搓著手,哈著白氣,站在院門前,貓著腰透過門縫兒向外看著,盼著仍在九爺府陪席的齊強回來一起過年。
直等到後半夜,酩酊大醉的齊強被安生、伏名送了回來。
“妹……妹子,九爺今兒還問我,最近規矩怎的學得這般好,外頭人人都說秦大管事越來越會辦差,九爺府的體面更足了。”齊強被齊粟娘扶到炕邊,歪倒在炕床上,含糊笑道,“秦道然還真奸,我還只開口說了聲有人教,他立時就猜出是你教的,難怪哥哥我栽在他手上,當了奴才!”
齊粟娘苦笑著,哄著齊強在暖和的炕床上躺好,正要轉身給他去端醒酒湯,卻被齊強扯住。齊強掙扎著半坐起來,從懷裡摸出個大紅描金紙封包,塞給齊粟娘,迷愣著醉眼,“……來,哥哥給你的壓歲錢……”
齊粟娘卟哧一聲笑了出來,開啟紅包一看,是個用彩錢纏住串起來的大金錁子。她方要說話,齊強卟嗵一聲又倒回了炕上,嘟囔著,“好……好在……咱齊家……還有兩兄妹……”
窗外懸著的花燈在寒風中搖曳著,發出微微的摩擦聲,給只有兩個人的院子裡帶來些熱鬧。齊粟娘眼角微溼,看著齊強,替他蓋上被子,轉身從廚房端了醒酒湯。
屋內只點了一盞油燈,孤孤單單的火苗,寂寞地燃燒著,齊粟娘慢慢給齊強喂著湯,心中卻又想著陳演在清河獨自一人,無親無友……
齊粟娘這一夜輾轉難安,到得天明,便央著齊強尋人,託帶衣物、吃食去清河。齊強素日也是將陳演作親弟待,雖是為了妹子要悔婚,這些事兒自然沒有不準的道理。齊粟娘得了準信,便出門去街上餑餑鋪裡買些京城小吃。
九爺府在皇城東正大街上,周圍都是權貴人家,天上正飄著雪,路上積雪泥濘,有身份的人家多是坐著馬車來往,齊粟娘沿著路邊的屋簷小心走著,仍是濺得滿裙的汙點,不由得後悔,為了省錢沒有僱馬車出門。
她在京城老店裡買了十來斤酒皮京八件、酥皮京八件、油糖糕,桃酥、蜜供等吃食,覺著腳上已是冷透,便尋了家茶館坐了下來,叫了壺幹烘茶,要了份湯麵,打算暖暖身子再走。
湯麵方一下肚,身上便暖和了許多,齊粟娘放下碗,取了茶,開啟茶蓋,刷了茶沫子,店門外傳來騾車駛過的聲音。
時近午時,騾車從雪地上碾過,發出喳喳的細聲,二十多輛長板花車載滿上千盆冬日裡盛開的杜鵑花、秋海棠、薊菊從右安門而入,向皇城而去。齊粟娘知曉這是每日向宮裡送花的豐臺花鄉十八村的花車。
花車一過,她便看到對街過去四五家,有座皮貨店。櫃檯後的黑狐皮油光水亮,她不禁心中一動,想著替陳演、齊強各做一頂皮帽子,也好過冬。她這邊還未起身,有主僕四人上去看了皮毛,正和掌櫃說價,便有些著急,方叫了夥計算帳,便看到長隨模樣的人付了錢取了皮貨,跟著主子出了店門。
齊粟娘嘆了口氣,突見到街口急駛過來一臺四騎大馬車,楠木玉頂,藍呢圍簾,也不知是路滑還是未收得住,頓時把那抱著皮貨的長隨給撞倒在地,黑狐皮又是泥又是血的甩出老遠,正落到茶館門前。
那主子轉頭看得如此情況,立時大怒,扯過家奴手中的馬鞭,狠狠一鞭抽到那馬車伕的身上,叫道:“那裡來的惡奴,天子腳下,首善之地,沒有王法了麼?”
那馬車伕疼得從車駕上滾倒在地,左眼上鮮血直流,嗷嗷直叫,齊粟娘又是一驚,車伕雖是有錯,這位下手也太狠了些。
“高士奇,你這奴才,老夫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