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他的身份,還有他姐姐的身份。
君子成大事者,必須當機立斷,拿得起放得下,毫不遲疑。我雖不是君子卻也對半月前的那次“決斷”絲毫不悔,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還是會讓素倫代我回京報信。
當視覺裡不再充斥著本以為永遠無止境的漫天黃沙,枯萎而猙獰的胡楊;那屬於生命的綠就像魔法一般突然間跳脫出來,這才發現……我們早已出了戈壁。
又見草原……
漠西草原的初夏比京城來得要晚上許多,美麗得如同仲春。
風偶爾輕輕地疏過白樺林,吹出口哨似的嘯音;偶爾經草叢中掠過,發出沙沙的聲響。絨毛一樣碧綠的草甸子上正盛開著深紅的刺玫、淺黃的二葉舞鶴、雪白的鈴蘭、天藍色的鳳尾菊、還有和陽光一樣明媚的金盞蓮……各種各樣的野花散發出來的芬芳在風裡輕輕搖曳,沁人心脾。
若不是因為身邊還杵著塔一般的“敵人”,恍惚中我以為是隨玄燁到了春天的南苑或者木蘭。
“前面!前面你看到了麼,那藍色的那片就是準噶爾的母親——克魯倫河,漠南塔拉爾城長大的你定是少見過這樣大的河流吧。”穆夏指著那片幽藍對著我說道。
這些天來,我這個冒牌的“薩薩”立秉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沉默是金的道理,每每無視穆夏友好的搭訕只是孤獨地呆在馬車裡偶爾撩開車簾看下外面。許是因為我城破家亡,悲絕哀痛,他雖有些悻然卻也無見惱意,這十餘日行來,倒也相安無事。
“那邊,翻過河的北岸那幾座山就算是到了孟納爾境內了。”
在車裡就聽到有水流的聲音,索性出來,換上一直系在車轅上跟著馬車行進的那匹伊犁馬。摸摸它黑亮的鬃毛有些心酸……如果還有什麼留有大清的印記,除了這車,就是它了。朝升夕暮,物是人非,人生的際遇猶如戲劇般……無常。
克魯倫河雖沒我想像中來的寬廣,倒是清澈見底,水流極緩,水面倒映著藍天白雲不注意看幾乎不能覺察到河流在流動。
大約五、六十米寬的河面浮冰並未散盡,水晶一般晶瑩地盪漾在河上,隨著水流的潺動反射出那本屬於太陽專有的旖旎光華。
久未見人煙,驚訝地發現對岸炊煙裊裊,有不少蒙古包駐紮在那裡,及膝的草間偶見閒散的牛羊,這個世界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代表離繁華不遠,克魯倫河儼然就是個分水嶺了。
“對面的可是穆夏將軍一行?”見到對面百餘人的隊伍,一個聲洪如鍾般蒙古武士帶著幾名小卒騎馬淌水而來,激起清脆悅耳的“嘩嘩”水聲。
“正是,你是何人?”
“卑職特奉阿努可敦和可汗之令在此迎候將軍一行。”
“可汗?他也來了孟納爾?”
見穆夏語帶驚訝,我也有些不解。路途上早就知曉他是準噶爾王妃的弟弟,但王妃在的地方噶爾丹那廝也在有什麼稀奇。
唉……馬上又要見到“故人”,這次我有預感,我這個“薩薩”格格絕對不會像在穆夏這裡過關得如此容易而又僥倖。
上次見到阿敦是那紅山之役,十年了吧,十年……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
孟納爾城因孟納爾山而得名。
孟納爾山其實不是一座山,是一群連綿不斷的小山組成的“山脈”。蒙古人說的“山”其實在我看最多算是大丘陵。選在這裡駐城是因為這些奇妙的山似天然屏障的花瓣一般把整個孟納爾城緊密包裹,宛然是道道巍然不動的巨大城牆。
這堪稱天險的城池在軍事上看來絕對是個易守難攻的絕佳位置,難怪噶爾丹要棄豐饒的準噶爾盆地卻在這裡據守與天朝的大軍決一死戰。
“這城堅固得就像天山一般,原來本是木製,我和姐姐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