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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楚再次睜開眼時,看見床邊坐著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女人,梳著蘑菇頭,雖然歲月已經在這張臉上進行了精雕細琢的打磨,但是少女時代的五官還依稀可辨。
“楚楚!還記得我麼!”林不可已經哭成了一隻紅眼兔子,抓著喬楚幹樹杈一樣的手又哭又笑,“我是林不可啊!林不可!”
喬楚面無表情地看著林不可,看著看著忽然流出了眼淚。無聲的垂淚很快變為大聲的抽噎,最後竟演變成了兩個女人的抱頭痛哭。
林不可撲在喬楚身上哭花了妝。上次離別時,明明只是不經意的一次揮手,沒想到摯友再次見面,竟然是八年後,中間不知橫跨了多少歲月和生死,多少物是和人非。她見喬楚身心俱疲,一副隨時都能滅火的殘燭模樣,即便沒哭過癮,還是強忍著悲喜交加,含著兩包眼淚輕手輕腳退出了病房,然後就看到站在病房門口一臉沉寂的陳斯年。
“怎麼,我們陳大律師這又在琢磨著掀了哪家的山頭啊?”林不可本來長得眉清目秀,算是一號美人,此時頂著暈開的眼線眼影睫毛膏,看著就有點面目可憎,好好的姑娘家,說話竟然帶著股不著調的匪氣。
“她一個字都沒和我提。”陳斯年的回答驢唇不對馬嘴。
但是林不可卻奇蹟般地悟了,“孩子生病沒告訴你?”
陳斯年眉間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林不可自動將其理解為點頭。
不愧是從小混到大的鐵三角,就是默契。
“明明不久前才和她透過話,她卻完全沒有提過小島的事。我剛剛去兒童住院部辦手續,你猜我聽到什麼?他們說小島在這裡住了一個多星期,就在今晚因為家裡再也交不出住院費不得不出院。”陳斯年深吸一口氣,忽然煩躁地扯了兩把領帶,“小島是急性肺炎,她缺錢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她腦子到底怎麼想的,就不怕孩子出事嗎?!”
“楚楚本來就是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的性格……”
林不可這句無心之言徹底點著了陳斯年的炮筒。
“呵呵,我是別人麼?”
“斯年,你別這樣……”林不可難得嚴肅起來,安撫地拍了拍陳斯年肩膀。
陳斯年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終於下定什麼決心,“不可,我覺得小楚現在有很嚴重的心理問題,不能再這麼放任下去,我想給她請心理醫生……”
“不行!”林不可神色一變,原本散漫的目光忽然變得銳利起來,“陳斯年,你忘記之前的報道了麼?”
陳斯年不說話了,他當然忘不了三年前喬楚剛剛生還回來的新聞。
“知道了。”他閉上眼,嘆了口氣,“就當我沒說過吧。我也是急糊塗了。”
“慢慢來,喬楚現在只有我們兩個,尤其是你,她還指望你和她那好叔叔一家鬥智鬥勇呢,你可不能倒了。”
林不可出國定居多年,這才剛得到陳斯年的訊息趕回來,大概知道喬楚家裡的事,但一時半刻出不上什麼力,此時見陳斯年冷靜下來,她的活就算幹完了,眼尖地發現走廊盡頭護士站有一小撮白衣天使,正聚堆兒往這邊抻脖子瞅。
“喂,你說那些護士幹嘛呢?怎麼總往咱這個方向看啊?”林不可示意陳斯年回頭,“是不是見了你這人模狗樣的,一時被男色迷了眼啦?”
陳斯年也不計較林不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回頭看過去。那些護士見“明窺”被人抓包,不好再扎堆聚眾做長頸鹿,索性一路扭捏地蹭過來。
林不可一臉戲謔地衝陳斯年擠眼睛,擠得陳斯年臉色鐵青。
“請問,這裡面叫喬楚的患者,是傳說中那個南太平洋空難案生還者嗎?”
林不可給了陳斯年一個“哎呀自作多情了人家目標不是你誒”的同情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