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瑜翻了一下,問道:“不是要謄帳嗎,怎麼沒帶空白簿子來?”
“這點小事,小人一人做便可,不需勞煩二郎。”
“上面的大食數字,明府看得懂?……還是說明府準備隨便寫一寫,呈予爹爹交差?”
章渝忙擺手:“二郎莫要汙我。小人為寨中辦事,一向盡力,哪敢亂來?這大食數字不過十個,對照二郎你寫的凡例,卻不難懂。”他一拍桌子,高聲道:“不但不難懂,而且用來計算、記錄比我中華文字更為簡便。若是能推行天下,不知有多少算學大家會欣喜若狂。”他搖頭嘆道:“都說那些大食番商會做生意,從這十個數字上便可見一斑。”
見章渝對這阿拉伯數字讚不絕口,趙瑜心中也是讚歎。他雖然不喜此人,卻不能不承認,這章知縣確是個有見識的。
親隨推開門走了進來,把茶盞一一放下,便又退了出去。
章渝想必是渴了,也不謙讓,端起茶盞,揭開蓋子便要喝下。卻見盞中綠瑩瑩的一汪水,上面漂著些茶枝,“是散茶?”他奇道。
大宋鬥茶成風,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都愛喝炮製過的團茶。而炒制的散茶,卻少有人喝。
趙瑜也端起茶,道:“我是窮苦命,好茶喝不慣,只能喝這些散茶了。”
“窮苦命?”章渝一笑,放下茶盞,“數萬貫的身家,再稱窮,這天下也就沒多少富人了。”見趙瑜又驚又怒的瞪過來,他笑得更為沖淡平和:“小人方才也說了,這大食文字……不難懂!”
第二十八章 攤牌(上)
收起心中驚悸,趙瑜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這張貌似蠢笨,實則精明的臉,“明府,”他問道:“大哥究竟許了多少好處,讓你如此助他汙我?”
“不過是好吃好睡,酒肉女人罷了!”章渝嬉笑道,並沒否認趙瑾指示他藉機構陷趙瑜。
“哈哈,明府可真是知恩圖報啊……只可惜你為大哥盡心盡力,他卻暗中害了你的性命。明府你為寨中做事,本是極機密的一樁事,卻數日內在兩浙傳得沸沸揚揚,明府可知究竟是誰人走漏?”
“大郎信我重我,為了留我才出此下策。小人雖是因此有家難歸,但大郎的厚意還是銘感於心的。而且……”章渝笑容轉冷,“就算小人入夥寨中的訊息沒傳揚出去,到了招安時,二郎你可會依諾留下我的小命?”
趙瑜眯起眼睛:“明府何時明白的?”對面之人不是蠢貨,虛言偽飾反會讓他小看了。
“當日大郎來牢中時,吾便已知曉。大當家若受招安,頂死一個巡檢。這等芝麻小官,只要吾復任,一句話就能滅去滿門。破家太守、滅門縣令,可不是說著玩的。為防吾日後報復,當然要事先斬草除根。若我是大當家,也不會笨得去守諾。”
“明府既知日後必有一死,當初為何又會答應下來?”
“如不應下,當時便是死,不若從命,好歹活到現在。”章渝幽幽一嘆,“吾自負聰明絕頂,卻沒有殺身取義的膽子。如今只能多活一日算一日,走得一步算一步了。”他扭頭對趙瑜,雙眼陰冷,臉上卻堆出笑來:“到底比不上二郎你,事事前瞻,步步謀算,凡事皆在掌握中。浪港寨今日能如此興旺……都是二郎你的功勞啊!
趙瑜低頭喝茶,避過章渝的視線:“明府謬讚了。寨中能有今日,多是父兄之力,我可不敢稱功。”
呵呵笑了兩聲,章渝轉過話題:“不知二郎而可曾看過懸絲傀儡?吾當年……”
“明府……”趙瑜一口打斷,面上微怒:“雖然這幾年寨中謀劃多出於我,但拍板定案還是爹爹,只是各有分工,幾曾把爹爹、大哥當傀儡來耍過?!”
“二郎莫怒,二郎莫怒,卻是小人說錯了……”章渝連連擺手認錯,但臉上卻無絲毫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