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兩人走在去懷安王府路上,劉大夫正好走在相黎的右側,看著她臉上的那顆痘,怎麼看怎麼覺得刺眼。可是,他也知道,現在說什麼相黎也不可能放鬆下來,他們要去診治的那個人,真的是隨時都走在生死邊緣,一次藥下的不對,就可能結果了他。
可是,不能說服相黎放鬆並不代表劉大夫要忍下這口氣。四年朝夕相處,劉大夫早已經從習慣一個人生活到習慣了有相黎陪在身邊的兩個人的生活。他的護短,自是比當年更勝。
所以,這天早晨在接受施針時,姜澈覺得格外的痛。他覺得也許是他的幻覺,他把劉大夫那張仙風道骨的臉,看成了一個護犢的狼的臉,尤其是那雙眼睛,在看他時都冒了綠光。
劉大夫對著姜澈胸前施針,相黎在姜澈背後施針,所以,她完全看不到劉大夫的表情。所以,當把姜澈放進藥筒,劉大夫離開之後,姜澈對相黎說“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得罪劉先生了?”時,相黎一頭霧水的問道:“怎麼突然這麼說?”
若是平時,相黎不會反應這般遲鈍,尤其是問話的物件是姜澈時。可是,她已經連續七天每天睡眠不足三個時辰,而即使在睡夢中,她也經常被姜澈突然被她治死的幻像嚇醒,睡眠質量著實不能保證。再加上相黎本就是那種一旦專注一件事,就對別的事分神不能的人。現在她滿心滿腦的都是想著如何治好姜澈,自然也就沒有多餘的精力注意別的事。而劉大夫給姜澈施針的時候她又看不見,自然就不明白姜澈為什麼這樣說了。
“我今天覺得他看著我的眼睛好像泛著綠光,剛才他施針的時候,我也覺著比前些天更疼一些,感覺他好像故意放慢每一針的下針。不是像以前一樣直接扎進穴位,而是慢慢的旋轉著鑽進去的。”姜澈並不是在挑撥相黎和劉大夫的關係,他之所以直接說出他的想法,是覺得相黎並不會介意。
相黎托腮看了看姜澈苦笑的表情,又摸了摸自己鼻子上的痘說道:“大概是因為先生最近壓力比較大吧,應該不是針對你,別太在意。”
姜澈看了看相黎明顯的黑眼圈,和她鼻翼上的痘,本來打算忍在心裡的想法就忍不住了,本來,他就不習慣對著相黎隱藏心事,他試探著開口說道:“如果治不好的話,就算了。這一世,在臨走之前能看到你,我也算滿足了。”
相黎盯著姜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灼灼的盯著,她的眼睛因為一直不得眨眼痠澀的流出淚水,她還是那樣盯著他,直到姜澈受不了的別過頭。
相黎閉上眼,拿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睜開眼睛,開口道:“你想什麼呢?就算你受不了治療的疼痛想解脫,這次,我也不放手。以前因為我讓你發生了意外,這次,既然又讓我遇到你,就算跟閻王爺搶人,我也要讓你好好活下去,活到滿頭白髮,壽終正寢。這可不是為了你,是為了自己,我可不想每天閉上眼睛時都是‘啊,居然還是因為我,讓他離開了’的聲音。所以,別露出那種放下一切,滿足解脫的表情。你這條命,是我欠下的,只要我還沒放棄,我也不許你放棄。”
姜澈滿臉淚水的臉上掛上一個說不清的笑容道:“你倒是比以前霸道許多了,也比以前固執了。”
“你也比以前愛哭了,以前不管遇到什麼事,你可是從來不哭的。”相黎伸出衣袖,給姜澈擦了擦眼淚說道。
“這也能讓你調侃道,分明是你做的事太讓人感動了,我的淚腺就算再堅強,遇到你,也會潰不成軍了。”對於相黎這種程度的調侃,姜澈可以很好的還回去。他知道,相黎在用這種方式讓兩個人放鬆,漠視懸在他頭上的死神的鐮刀,同時,壓下心中的緊張焦慮。
他剛才說那句話,其實,倒也真是有七分真的。這一世,他愛上了一個與上一世相比,更不可能接近的人。他雖然不甘心,也早就知道沒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