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人大聲道:“師弟,何至於此!”縱身追出。
那少年聽得窗外“嘭”的一聲重響,緊接著腳步聲遠去,屋內安靜下來,那大團青霧竟許久才散,蠟燭的火焰跳動幾下,照得地上磨刀老者猙獰的面目變換不定,心中更添畏懼。害怕那兩人去而復返,正要離開,卻又想如果在外面遇上也是不好,那二人臉色未必便比這老頭好看多少,盼著趕快天亮,遠處連一絲要泛白的徵兆也沒有。正猶豫間,突然窗外有人影張望,正是那白衣人,少年的心立時蹙緊了,情不自禁地縮向牆角。見他面無表情如同木雕泥塑的一般,眼眶、鼻下隱隱有血痕,佇立良久,緩緩轉身,桌上燭火一閃,少年猛地發現那人臉頰、下頜翹起幾處皮來,一身白衣似乎也緊了。“原來那灰衣人打出的毒掌如此厲害!竟將這人打得面目如同死人一樣。”心中想著,卻始終不敢低頭與那老者比較。
東方終於有了微光,屋外已能辨出樹的灰影。少年拿了水罐,走出屋來,心中長出一口氣,暗自決心趕快將所見的一切忘在身後,以後再不想起。轉過牆角忽聽到有人低呼:“小朋友!”嚇得他拔腿就跑,腳下一拌跌倒在地。這次,呼聲竟然就在耳邊,他雙手撐地爬起來,見旁邊樹下躺的正是那灰衣人,手中水罐、布鞋都落在他身上毫無損壞。灰衣人從懷中取出那個木匣,用包袱包了,連同水罐、布鞋一起遞了過來:“小朋友,我遭了暗算,已經不能活了,拜託你將此物送到少林寺,方丈重謝必然比這些還要豐厚。”說著取出幾錠大銀放在面前,“咳……你再也不必流浪乞討,你看如何?”少年想拿回水罐布鞋,卻又恐懼不敢伸手,連那人面目都不敢抬頭直視。
灰衣人又道:“小兄弟,此物關係到一個人的性命,如果不能送到少林寺,便會有白衣惡鬼每日跟隨他,讓他一刻不能安生,死了也閉不上眼睛。你忍心讓那人終日被惡鬼纏身麼……”少年聽他說得悽然可怖,心想:“這‘一個人’定是指的他自己,我不幫他,他便會死不瞑目麼?”慨然道:“你幫了我,沒讓水罐摔碎,我便幫你送去算是謝謝你了。”接了木匣背在身上。灰衣人甚是感激,掙扎著竟要翻身拜倒,少年趕緊避開,道:“不可,不可!你幫了我,我沒有謝你,我幫你,你也不用謝我。原來別人幫自己,自己還要行禮。你幫了我兩次,我欠你一次,便給你磕一個頭吧。”說著當真磕下頭去,拜畢站起身來,看那灰衣人已經閉上眼睛死了。
少年穿上鞋子,拎了水罐轉身便行,走了許久,清晨的涼意退去,身上滲出汗來,天也大亮了,忽然想到:“少林寺在什麼地方呢?我現在是去哪裡?應該向那人打聽清楚再走,可惜他已經死了。”心中熱情漸消,一時迷茫,真不知該怎麼辦是好了。“少林寺裡又是什麼人呢?如果也如此兇惡,要嚇我殺我還不如不答應他。”回想今日所見,畏懼重生,“不如現在回去,將木匣還給他,不能幫他,便向他磕頭,大不了多磕上幾個,不再欠他。”心中打定主意,原路返回去,到了那棵樹下,卻發現地上空空如也,灰衣人的屍身竟然不翼而飛了,四處尋找也都不見,“莫非太陽出來,便都霜一樣化了不成……”
4…筷子
少年背了木匣心中猶豫,不知如何才能去到少林。此時時候尚早,此處又頗為偏僻,大半個時辰竟不見一個行人。少年信步而行,走到一處村莊,見餘藹未褪,甚是熟悉,原來是自己日常乞食偷竊的斷河集。樹後露出一角黃泥矮牆,少年心中大喜,盤算:“不如再到裡面偷一隻肥雞烤來吃了,只是那李寡婦睡得輕,起得早,被她發現了又是一頓好罵……”走了幾步,果然見李寡婦拿著一柄笤帚,一身青衣藍裙正站在院中,剛要轉身,被她一眼瞥見,笑道:“小黃鼠狼又惦記我家的幾隻蘆花雞了,多虧準備了棗木棒,一伸手便打折他的爪子,看他以後還有臉皮四處偷啊騙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