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分子,我為自己傷心。
在車中她問道:「我那大哥最近在做些什麼?」
「跟公務局打官司爭地。攪腦汁將國際銀行改建,但電腦室搬之不去,夜夜為它失眠。還有設計新機場……」
「可憐的大嫂,嫁給一具機器。」她笑。
「黃太太跟他很處得來。」我說。
「更生姐有英雄崇拜,」她說,「女人都有這樣的幼稚病,於是男人們都跑去做建築師律師醫生,詩人們酸溜溜地低毀女人拜金。」
她說:「其實不是這樣,男人身任要職時的工作滿足可彌補其他性格上的缺陷,女人不能抗拒。」
我很傾心她這番新鮮的論調,多麼聰明的女郎。
她說下去,「其實我大哥有什麼好處呢?他的優點全部都寫在一張名片上。遇到更生姐,實是他畢生的幸運,我或是城中唯一不崇拜他的女人,故此我將他看得一清二楚,大哥除了那一門專業本領與數個銜頭,什麼都沒有。」
我不服氣:「他還是黃振華,著名的黃振華建築師。」
「那不是已經印在名片上了嗎?」她笑。
她下車時拍拍我的手背,「好好做事。」當我是一個孩子。
我握住她的手一會兒,她隨我握著,像一種好心的施捨。
見到她不開心,見不到她,亦不開心。我這生這世就是這樣過了。
我看著她背影,才開車回寫字樓。第二部 玫瑰盛放(2)黃振華鐵青著臉教訓我,他說他從不管職員私生活,只要他們把工作做好,家中三妻四妾再往外跑去追求女人是一件事,但如果我不把桌子上的功夫清理掉,他會開除我。
我眼睛看出去是一片空白,以前日理萬機的溥家敏此刻一籌莫展,黃振華的得意門生不但辜負了師傅,也辜負了他自己。
然後他叫我坐下來,苦口婆心地說一個故事給我聽,那故事的男主角,是一個叫周士輝的男人,女主角是黃玫瑰。
「那人還活著,你要不要見他,欣賞他那落魄樣?」
我動了氣,「黃振華,你根本不知道情為何物,你不知道你自己活得多麼貧乏,你除了名片上的頭銜,一無所有!」
他怔住,緩緩地把頭轉過去,慢慢說:「那麼去吧,去把你自己溺斃在感情裡。」
我說:「至少我有膽量去愛,你呢?誠然,你沒有痛苦,但是你有沒有快樂?黃振華,別告訴我成功地搬遷國際銀行的電腦室會給你帶來快樂。」
黃振華的臉色變了。
我低聲說:「對不起……我出去工作,我會設法控制自己。」
「那麼一會兒與玫瑰吃飯,你最好別去。」
我的心牽動地痛,「讓我去,」我苦苦哀求,「這是最後一次。」
黃振華則轉了頭,懶得理我。
我坐在自己的桌子面前,麻木地工作著,周士輝與我不一樣,他有家室,而我沒有,想到這裡,我安樂不少。我叫女秘書過來記錄了好幾封信,開啟資料夾子,如火如荼地應付業務。
中午時分,我不敢出聲,黃振華走到我身邊,冷冷道:「還坐著?該吃飯了。」
我鼻子一酸,眼淚充滿眼眶。
黃振華輕輕說:「你兄弟倆沒父沒母,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你要珍重,我們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裡,感情並不是一切,你以為我不懂享受?你以為我不欣賞愛情?但在這個世界裡,我們有固定的責任,你想想清楚。」
我頓時哭了。
這麼大一個男人當眾流淚,平時仰慕我的女秘書們看著我,目瞪口呆。黃振華搖頭嘆息。
那天午飯,我坐在那裡無精打採,不發一語,玫瑰如常的美麗,黃太太暗暗照顧我,陪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