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手指不由得漸漸握緊:
“這是曜的?”
任院長疲累地坐在桌子後面的皮椅裡,揉揉眉心,低聲說:
“是。”
“為什麼會這樣?”裴優失聲問。
任院長嘆息:“小曜是先天遺傳性的心臟病,曾經試圖給他安裝心臟起博器,但是他病情的複雜和棘手超過我們的想象,當時即使國外最好的起博器也無法在他的體內安裝。幾乎全國所有的心外科專家全都會診過他的病情,但是,都沒有辦法。”
“那為什麼要騙曜說做了心臟移植?”
“其實,他當時身體情況極差,並不適合做心臟移植,成功性幾乎為零,而且就算這樣,我們也無法找到合適的心臟移植給他。”任院長站起來,走到牆壁的燈板前,手中的筆指向那顆心臟,“但是你看,這裡已經嚴重病變,從醫理上講,他能存活的時間已經很短。”
裴優驚怔住。
小米呆呆地站在門邊,就像一抹空蕩蕩的遊魂。她沒有呼吸,沒有心跳,耳膜無休止地轟轟作響,體內的血液極緩極緩地流淌,彷彿不知該流向何處。
尹趙曼面無表情地望著燈板上的心臟X光片。
“可是,當時最嚴重的卻反而並不是小曜的病情,而是他自己竟然已完全放棄了希望。”任院長看一眼尹趙曼,忍不住又皺眉嘆息,“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於是什麼都不在乎,極端的自暴自棄。他不斷地在學校裡生事、打架鬥毆、放蕩不羈,病情也隨之急劇加重……”
尹趙曼的嘴唇蒼白失血。
“最後我們只能想出這個辦法。”任院長苦笑,搖搖頭,“給他做了手術,沒有辦法做根本性的手術,但還是有一些可以讓狀況好轉些的辦法。值得慶幸的是,那次手術非常成功。於是,我們告訴小曜,那是一次換心手術,換上的是十分健康的心臟,而且適應的很好,沒有任何排斥現象,所以他的病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了,可以象正常人一樣健康的活著。”
“不,這是我堅持要你撒的謊。”沉靜的聲音,尹趙曼挺直背脊,“我說過,這是我的堅持,跟你無關。”
“可是,”裴優沉痛地說,“這樣做會誤導……”
“他還可以活多久呢?”尹趙曼淡淡地笑一笑,“從還是小孩子開始,他就生活在先天性心臟病的陰影下。什麼都不能玩,什麼都不能做,別的小孩子可以到遊樂園玩過山車,可他只能在醫院的草坪上曬太陽。就算欺騙他好了,我要他相信自己已經康復,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可以和同齡的男孩子一樣去戀愛去跟他喜歡的女孩子交往,可以覺得自己有很多未來可以好好去打算……”
“如果小曜恢復了求生的意志,不再自暴自棄,現在醫學發展如此之快,或許可以等到有希望的那一天。”任院長說。這也是他會答應尹趙曼演這出戏的理由。
百葉窗外是漆黑的夜色。
燈板上的心臟黑白膠片透出冷冷的光。
裴優再也說不出話。
他修長的身子無力地站著,優雅的雙唇漸漸蒼白,眼神也漸漸黯淡。原來,他所以為的曜的完全康復只是一個謊言,一個令他錯愕但是卻一句話也無法反駁的謊言。
心中一痛。
他忽然望向門邊的小米。
她呆呆的,如同一個對發生的一切看不懂也聽不懂的布娃娃,姿勢和表情跟剛才在走廊裡時一模一樣地空洞。白色的長裙,細絨絨的短髮,她就像抽走了靈魂的布娃娃,目光空洞而呆滯,呆呆地站著,卻沒有一個人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順著裴優的目光,尹趙曼也看到了小米,看到她的那一刻,恨意頓時在眼底冷凝:“你還沒走?!”
小米呆呆地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裡,恍若什麼也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