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沅心裡一緊,朝著皇帝一屈膝,“奴婢有份例,待會兒去小夥房——”
“朕今天不想一個人進膳。阿沅,你陪我。”皇帝扯住顧沅的袖子,聲音和往常別無兩樣,卻讓顧沅心裡微微一疼。她點了點頭,在羅漢榻另一邊坐下,提起筷子,先替皇帝佈菜:“那奴婢不恭了。”
雖然口裡是答應了,但顧沅身子在榻上只沾了半邊,除了那碗雞湯,也只顧著給皇帝佈菜。皇帝蹙了蹙眉,卻沒再說什麼,草草用了一碗飯便站了起來,將另一碗推到顧沅面前她見顧沅不動,乾脆抄起筷子替顧沅佈菜:“阿沅,你吃。”
顧沅是南方人,口味和皇帝一樣偏好清淡,皇帝將幾樣菜蔬夾進她的碗裡,她才明白皇帝的用意,心裡酸痠軟軟的,說不清滋味:“奴婢的份例也不差,小爺何必這麼費周折?”
皇帝盯著顧沅吃了一碗飯才罷休,吩咐侍膳太監進來收拾下去,又光明正大地賞了顧沅一碗茶:“這麼冷的天,就是賜了膳,一番大禮折騰下來,菜也失了火候,又累人,又吃不好,你和朕一塊兒用,不是更好?如今慶王的事已經了結,朕想你按宮人轉入鸞儀司當差的例子轉過去,順道把姓名履歷改了,不是比出宮更輕省些?這意思我透露給林遠了,她今天可對你說了什麼?”
“林大人也提到了鸞儀司,倒是沒說什麼特別的。”顧沅此刻已經鎮定下來,對著皇帝聲色不露,“許是急著去傳旨的緣故。夜深了,小爺可要歇了?”
皇帝點了點頭,傳旨傳司浴。顧沅看著她進了明黃簾幕,才把藏了許久的嘆息流露出來: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冢,她並非英雄,卻也嚐到了箇中滋味——明明渴求了許久的前途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可她現在對著皇帝,卻捨不得了。
☆、第62章
這一年似乎是註定了不平靜,先是鄭氏一案;後是海州一案;一個牽連著漕運,一個捎帶腳勾連著海州水師;都十分棘手。
雖說要到正月初一才行親政大典;但此刻朝務的裁決權便已被內閣和鸞儀司心照不宣地拱手讓給了皇帝;江南各處彈劾和請罪的摺子雪片似地飛到京師;又轉到行宮;在御案上頭摞成了高高的一座山。冬狩事務繁雜,皇帝除了日常看摺子辦事;還要主持承爵考,賜宴賞賜致休的元老重臣;又要三日一次的到各處帝陵奠酒致祭,連著七八天連飯都顧不得吃,休息更是索性直接歇在了前殿的暖閣裡,倒是讓冬蓴等人的活計輕省了許多。
眼看便是冬祀大典,這一日行宮正門前全副大駕擺開,皇帝領著一干宗親重臣起駕,近臣侍衛們忙得腳不沾地,後頭寢宮的女官們卻依舊是不相干似地安靜清閒。秋容袖著手爐坐在值房廊下避風處,一面側耳聽著遠遠風裡帶回來的熱鬧聲音,一面惆悵感嘆:“開始奏大樂了,這時候該是起駕了,嗯,有鞭子響,前頭淨街呢——”
“有那胡思亂想的功夫,還不如過來給我搭把手。”冬蓴坐在值房窗前做針線,見秋容嘟嘟囔囔地不停,隔著窗瞪了她一眼,“前頭來行宮的時候,不是已經見識過了大駕麼?怎麼還這麼眼皮子淺?”
秋容回頭衝著她一笑,撩簾回了值房,湊到冬蓴近前:“那時只看了一眼,都沒分清是什麼東西,就起駕了麼!姑姑,你說過,等返京的時候,咱們還能再湊一番熱鬧——咦?”她把冬蓴身邊大銅盤裡的一摞主腰拿起來看了看,“這花樣,這料子,難道是——”
“針工局才送進來的。”冬蓴將那件主腰對著光細細看過,又細細將各處針線仔細檢查了一番,“雖說平常也不會出岔子,但這是進上的東西,又是小爺貼身的衣裳,必須自己親自驗過,才能往上呈,記住了?”
“是。”秋容收了笑,肅容應了一聲,也坐下來學著冬容的模樣翻檢,只是翻檢時又忍不住嘀咕,“先頭教我規矩的是太后老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