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成了朋友,他敢背叛我麼?”始畢可汗獰笑著想,他為自己的安排而暗自得意。但同時他心裡又十分沮喪。這麼好的一個機會都浪費掉了,真是長生天不保佑突厥。可那大隋又給了長生天什麼好處,居然再一次死裡逃生?
始畢想不明白,他不懂得為什麼雁門城的守軍反抗那麼強烈,在幾乎絕望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死戰不降。他也不懂得中原的英雄居然那麼齊心,明知道楊廣是個糊塗透頂的昏君,還千里迢迢跑來為他賣命。
幾匹馱輜重的老馬倒了下去,令前進中的隊伍擰了一個大疙瘩。負責看管馱馬的牧奴拼命地拉扯韁繩,試圖讓可憐的牲口重新振作起精神。老馬喘著粗氣,口裡發出“噦噦!”哀鳴,它非常賣力,但就是無法站起身。牧奴割斷馬背上的繩索,準備替牲口減輕負荷。始畢可汗的親兵跑了過去,一刀刺入了老馬汗淋淋的脖頸。
血一下子噴起三尺多高,泉水般濺了牧奴們滿臉。“大汗有令,倒下的馬匹連同輜重一概放棄,任何人不得耽誤時間!”無視牧奴們悲憤的眼神,親兵們大聲喝道。緊跟著,另幾聲草食動物頻死之前發出的哀鳴在順著夜風傳出老遠。
塞上的夜風很冷,來自北方草原的寒氣穿過遠處群山頭上殘破的內長城,吹得人透體冰涼。被汗水潤溼後的錦衣貼在前胸和後背上,硬硬的就像兩塊鐵皮。偏偏在這寒冷的秋夜裡,始畢可汗還不能輕易停下來更換衣服,作為整個北方草原的主人,他的動作是否從容不迫關係著大隊兵馬所剩無幾計程車氣。如果大汗自己都慌了神,底下那些沒經過多少訓練的部族武士非炸了鍋不可。
現實情況和責任心讓始畢可汗只能堅持,堅持著不停下來休息,堅持著命令麾下放棄部分搶來的財物,殺死脫力或者失蹄的老馬,堅持著要求親衛們挑直代表著大汗威嚴的羊毛大纛,以證明大軍是在有秩序的撤退,而不是在潰逃。
“大汗,土城就要到了,是否進城駐蹕!”阿史那卻禺喘息著靠上前,低聲詢問。土城是卡在雁門郡和馬邑郡之間的彈丸之地,由於其位置獨特,始畢可汗在圍攻雁門的同時刻意留下心腹愛將拔也古帶領一千武士駐紮在那裡。只要平安過了此城,大軍就可以退入馬邑郡。然後順著桑乾河東岸一直向北,五天時間便可抵達白登山。過了白登山後,便是突厥人的天下了,紇真、武周、乞伏泊畔的大小部落會前來接應,確保大汗平平安安地回到定襄(注1)。
“繞城而過,命令拔也古放火燒了土城,然後快速跟上!”啟民可汗想都沒想,毫不猶豫地回答。
“可那裡存著兩千多車乾肉?”已經變成了忠心幕僚的卻禺瞪圓雙眼,小聲提醒。與其把兩千多車乾肉一把火燒掉,何必不讓大夥取來路上當乾糧吃。反正敵軍至今還沒有開始追擊,大汗又何必走得這麼匆忙?
沒等他發問,一記馬鞭已經劈頭蓋臉地抽了下來。“讓你去你就快去,別耽誤功夫!”始畢可汗不耐煩的怒斥,神情就像一頭髮了春的公牛。
如今的阿史那卻禺已經不是當年的卻禺設,手中沒有兵權,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只能憋著。深深地向始畢躬了下腰,他陪著笑臉說道:“是,是,我這派人去。放火燒掉土城,什麼也不給漢人留下!”
“老貨!”始畢可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繼續策馬前行。憑心而論,阿史那卻禺的建議是持重之言。草原上物產不豐,兩千車乾肉夠一個數萬人的大部落吃上整整一個冬天。始畢可汗的嫡系兵馬有六萬多人,衝進城去每人抄上一小捆,不需要耽誤半個時辰就可把這些珍貴的食物全部搬完。但始畢可汗總覺得這樣做不妥當,就像一頭縱橫了多年的老狼,他本能地感覺到了夜幕後隱藏著危險。至於這個危險到底從那裡來,他卻又嗅不到。所以只好儘快撤過內長城,走得越遠越好。
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