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信棄義,殺降邀功,你這賊子,還有王法沒有?”
程學啟搬開他的手:
“國魁,你歇歇,老程慢慢和你說……”
鄭國魁怒不可遏:“人都殺了,還有什麼可說的,你好,你好,你等著,我找撫臺大人評理去,我就不信,誓言俱在,盟血未乾,我鄭國魁堂堂丈夫,就討不回這個公道。”
他劈手推開過來解勸的幾個人,怒衝衝地下殿去了。
程學啟撣了撣靴子上的血跡,輕輕一笑:
“這個老鄭,俺老程隨口賭個咒,他孃的他還當真了。”
周文嘉提著他那口九尺九寸長、六十一斤重的春秋刀,一路踉蹌著衝回自己的老營,卻只見到一片狼藉,一地屍骸。
他噹啷啷扔下大刀,發狂般跑進自家裡屋,只見屋徒四壁,櫥櫃如洗,自家娘子一條白練,高高懸在房梁的正中。
他慘呼一聲,哆嗦著解開白練,一把摟住了娘子,那原本溫軟的身軀,早已僵硬冰冷。
“上帝啊!”
一聲驚呼在門口響起,周文嘉抬起淚眼看時,只見兩個人呆立在那兒,一個是雷納德,一個是失蹤已久的郜勝鑣,兩人的臉上,充滿了憤怒和茫然。
“爾這洋鬼,爾、爾害我、害我……”
周文嘉一隻獨眼瞪得血紅,右手一掣,左輪手槍已指向雷納德胸口
雷納德滿面惶恐:
“不,不,兄臺,請相信我,請一定相信我,我不知道他們的陰謀,否則決不會……”
周文嘉槍口垂下,黯然道:
“是啊,不怪爾,如何怪得爾?我獨眼龍鬼迷心竅,戕害兄弟,自取死路,是我獨眼龍自作孽,自尋死,如何怪得旁人?”
雷納德急道:
“兄臺,別再胡思亂想了,沒時間了,官兵馬上就到,快隨我走,我就算拼了自己性命不要,也一定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周文嘉舉起手槍,慘然一笑:
“此槍還是爾贈我的罷?事到如今,我尚有何面目苟活於世?慕王,慕王!我獨眼龍惡貫滿盈,今日畢命於此,實屬咎由自取,報應不爽,只是我這顆齷齪人頭,有何面目懸在譚兄之側!”
“別、不要……”
雷納德驚呼未絕,周文嘉翻手一槍,已射入自己心門。
“啊~~~”郜勝鑣淒厲地吼叫一聲,撿起血泊裡的手槍,一路狂奔著衝了出去。
“撫臺大人有諭,郜永寬等八人口稱投誠,潛懷詐偽,現已誅除,餘人不問……”
悠揚的喊令聲,伴著陰沉的鑼聲,在蘇州城的河汊和石板路間,久久地迴盪著。
“長官,中國官府背信棄義,違犯了最基本的道德準則,作為西洋軍人,我們決不能坐視!”
望著雷納德氣憤得扭曲的臉孔,戈登的臉上也充滿了憤恨之色:
“你說得對,我們常勝軍決不能捲入殺降這樣的不道德行為,這是對我們騎士準則和軍人榮譽的莫大侮辱,我命令,全體開拔,撤回崑山,與這些卑鄙的武裝分子脫離接觸!”
“可是,……”雷納德躊躇著,他所期待的顯然不是這樣的一個命令。
戈登站起身來,臉上露出凜然的神色:
“他們是無法無天膽大妄為的暴徒,我們可不是,請相信我,這件事情,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望著雷納德的身影在門外消失,戈登回過身,從公文袋裡取出兩個牛皮紙信封來:
“來人,速把這兩份報告,遞交給赫德總稅務司,柏朗提督(2)。”
常州郡,護王府大殿外。
“二位殿下,我等自蘇福省千辛萬苦而來,護王千歲何以閉門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