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重重,留點兒什麼好講的罷?”
“……金沙灘,雙龍會,一戰敗了……”
任五伯悠揚的皮黃,在漸升漸高的朝陽裡悠悠地遠了,一點點湮沒在早晨的喧囂熱鬧之中。
“書呆子,大學生!”
金鳳姐蹬著輛滿騰騰的黃魚車,晃悠悠地駛過:
“我跟你講,我家在仿古商業街盤了個鋪子,怎麼樣,一刻兒幫忙看看?反正你現在星期天休息了。”
她嘴上不停,腳下也不停,不等老威答話,黃魚車便載著一車貨物,半車嘮叨,忽悠忽悠地駛遠了。
“才八點半,還不急到叫小棋起來。”
從任五伯的小院裡出來,老威看看天,揉揉腰板,輕輕吁了口氣。
他沿著開闊平整的新馬路徑直地走下去,越走,腳步就不由地越匆促起來。
穿過新闢的十字路口,他停住腳步,慢慢地蹲下。
石鼓,一塊塊腳掌大卵石,被來來往往的車輪步履打磨得光滑鋥亮,活象籠屜裡喧騰騰的饅頭。
他的指尖戀戀地摩挲著滑溜溜的石鼓,彷彿握著久別重逢老朋友的雙手:
“唉,石鼓路,就剩下這六米長的尾巴了。”
“我贏了!”
“不對不對,你耍賴你耍賴!”
沉思中的老威陡地被幾聲稚嫩的爭吵驚醒,愕然抬頭,卻是幾個半大孩子,正圍在石鼓路的一角,對著幾個畫作四塊的粉筆框框,吐沫橫飛地爭執不解。
“太平天國。”
老威笑了,站起身,慢慢走了近去。這個小遊戲,兒的他也不知玩了多少遍,可現在的孩子,喜歡玩這個的,似乎越來越少了罷?
圈裡的爭執好像暫時平歇了,兩個打成平手的孩子,一個小胖子,一個小麻桿,在同伴們的簇擁中對面而立,怒目圓睜,左手背後,右手高高舉過頭頂:
“包子剪子~~~錘!”
“哄~~”在同伴或惋惜或幸災樂禍的一陣喧鬧聲中,輸拳的小胖子一**坐在地上,手裡的粉筆狠狠戳在卵石凹裡。
贏了拳的小麻桿眼睛都樂得開了花,卻硬生生憋出半臉的平靜和謙虛來,團團作了圈揖,這才俯下身子,在“太平天國”四個字的“國”上,添上最後的一點。
“你錯了。”
老威忽然開口了,面對著孩子們驚愕的目光:
“我跟你們講啊,這個太平天國呢,他們寫這個國字呢,是外面一個口,裡面一個王,意思呢就是四海之內,莫非王土,你呢加上這一點反而成了錯字,所以呢是小胖子贏了,你呢輸了。”
小胖子坐著抹了把鼻涕,拍手歡叫起來。其他孩子卻似看怪物一般看著老威,旋即各玩各的,再也不去理會他了,那個被他說成“錯了”的麻桿,倒還惡狠狠地瞪了他好幾眼。
老威一下子窘住,呆呆站著不知所措,隨即,笑了。
陽光透過重重老簷新葉,淡淡地灑在最後的石鼓路上,恍惚間,也辨不出灑下的究竟是朝陽,還是夕陽了。
(完)
………【(一) 傳言】………
“孩子他娘,孩子他娘,賑谷我領回來了,看看,看看!”阿大馱著個大布口袋,一步三搖地邁進自家塌了一半的土坯房子裡,不及放下口袋,便不住聲地高聲叫喚著自家婆娘。WeNXuEmI。cOM
阿大婆娘甩下手裡的脫坯模子,沾滿溼泥的雙手匆匆在裙襬邊擦了擦,便趕忙奔來,幫著卸下丈夫背上那沉甸甸的布袋:
“瞧你那頭汗,快去擦擦。唉,光有賑谷有什麼用,又是圍城,又是水淹,院牆被大水泡塌了,屋頂被張孟談派人拆了去做箭桿擂木,就連鍋灶瓢碗,也飄了個乾淨,咱們總不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