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呢。”
“太陽落山的時候,請大家都到場子上來,我有幾句話要和大家說。”
夕陽還高高地掛在椰子樹梢,場子上便已漸漸湧滿了人。
誰會忍心拒絕一個臥病已久老人的請求呢?何況他還是村裡族中最受尊崇的長者。
薩那盤腿閉目,靜靜地坐在人圈中一塊半舊的毯子上,半晌,他忽地張開眼:
“我要走了。”
人群中登時喧起一片騷動,一片交頭接耳。
每一個人都知道,薩那說的是什麼意思。
薩那渾如未覺,他略顯微弱卻很清晰的話語,一字一句地,傳遍了在場每個人的腦海。
“其實我早該走的,唉,三十多年了,也是在這塊場子上罷?多少族人,是聽了我傳下的神諭,扔下老婆孩子,拿起弓箭槍桿,敲著鼓,唱著歌,沿著村外的路一直走下去,再也沒能回到這裡來的?他們等了我三十多年,我已經去的晚了,去的晚了啊!”
人群沉默了,那段沉甸甸的往事,是村裡每一個稍稍年長的人,所永遠不願想起,又永遠不能忘記的。
“本來前些日子我躺下不起,就是打算去的,”薩那接著說下去:“可神昨天突然對我說:‘薩那,你雖然該來,但現在還不能來,因為你還有事情要做。’所以,神讓我又能夠站起來,來和大家說最後幾句話,你們,你們相信神諭麼?”
人群裡發出一片呼應之聲,是啊,誰會不相信神諭呢?不是萬能的神,誰能讓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重新站在這裡?更不用說薩那曾是族中最有聲望的巫師了。
薩那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雙手撐著地,緩緩地站起身來,突然,他僵住了,他看見了阿布。
他本沒有請阿布,並不僅僅因為阿布不是族人。
阿布的眼神和他相碰,卻沒有說什麼,只輕輕點了點頭。
薩那長長吸了口氣,慢慢直起了腰桿。
夕陽金燦燦地,溫柔地灑在房頂樹梢,灑在每個人的臉上身上。
“神讓我告訴大家,那些對女孩子的詛咒,不管是怎樣的,不管是誰說的,什麼時候說的,都不復存在了,神所詛咒過的,詛咒將被解除;神所沒有詛咒的,永遠不會再有詛咒。”
人群中忽然掀起一片鼎沸,大家幾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解除神諭的人將萬劫不復,任何人不能例外,這可是故老相傳的訓條啊。
夕陽金燦燦地,溫柔地灑在房頂樹梢,灑在每個人的臉上身上。
“解除神諭的人將萬劫不復,任何人不能例外,”薩那緩緩地坐下,臉上一如既往地平靜:“不過神昨天告訴我,薩那,你害死了這麼多孩子,你本就萬劫不復了,你去,去做好你在那個世界最後一件事,為了神,為了你自己,也為了這族裡村裡的每一個孩子。”
人群裡沉默片刻,陡然,如春雷般炸起一片歡呼。
咪咪的爸爸媽媽含著淚水,不顧一切地跑到薩那身邊,搖晃著老人的肩膀,哭著,笑著,叫著。
“爸爸~~”
咪咪媽媽突然高聲尖叫起來。
依舊盤腿端坐的薩那,不知何時,嘴角的笑意已經永遠地凝結。
人群一片騷亂,哭聲,喊叫聲,從每一個角落響起。
阿布緩緩地走上前,跪坐在毯子上,用一雙蒼老的手,緊緊抱住了老朋友的頭顱。
哭聲漸弱,古老的伊博輓歌,和著咚咚的鼓點,在薄暮中緩緩地流淌著。
“姐,給,這是媽媽做的炸木薯丸子,你最愛吃的,”兩年功夫,弟弟又長高了不少,他一面嚼著花生,含含糊糊地說著,一面不住用手裡的書包揹帶,去逗搖籃裡,兀自熟睡的小侄子。
“別鬧,別鬧,他剛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