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長老的黑影似乎在微笑頷首表示感謝,放下茶杯,他正是靈隱寺長老。長老不緊不慢地對濟顛說:“徒兒——你平日雖說放蕩不羈,但我情知你乃是天選尊者,降龍羅漢轉世,來凡間走這一遭,所以並不管束。這次的事乃是世人造下因果罪業的報應,你不該插手去管。我也勸你不要去,你偏要去,一次次洩露天機提點這些凡人,是企圖將這趟罪業消弭?我看,只怕是你插手過深,引得天意憤怒,才讓這場災厄變成如今這樣難以收拾啊。我們僧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要是覺得沒事做,陪我喝喝茶也是好的。”
說完,長老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師父,”濟顛故意提高嗓門,正色道:“當年琉璃王欲殺盡毗羅城民眾,佛祖情知是因果報應所至,尚且不忍百姓遭到荼毒。小徒既然已窺到天機,如何能只顧個人修行,不管百姓荼毒。師父說是我插手過多才將災禍變得難以控制,這話實在沒有道理。”
見靈隱寺長老沒有回話,濟顛又說:“更何況,徒兒並沒將天機透露給任何凡人,只是有意無意帶他們接近線索而已。若是聰明,他們自己便可消弭這場災厄,叵耐臨安府愚鈍,不能深查,才有今日之厄。”
靈隱寺長老長嘆一聲,說:“哎——濟顛,我管不了你,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只聽陰影裡傳出“嘩啦啦”的倒茶聲。
只聽旁邊有位胖胖的長老“哼”了聲,慢悠悠地說道:“濟顛,你幾次三番洩露天機,已然犯下大罪。虧了靈隱寺長老再三說項,我們開了三次會討論,才免你處罰。如今你既然來到金山寺,如何還要信口胡言?”
濟顛說:“這位是白馬寺的長老吧?當初天竺高僧攝摩騰、竺法蘭以白馬馱佛經越經萬里至洛陽建白馬寺,為的是中原百姓多苦難,欲以佛法救天下萬民蒼生,那是何等大勇氣、大慈悲?如今白馬寺的長老如何能說出放任天下荼毒,不顧蒼生苦難的話來?這讓攝摩騰、竺法蘭顏面何存?”
“濟顛,你這就是狡辯了。”另一邊,有位高瘦的長老放下茶杯開口緩緩道:“你既是僧人,就該安守僧人本分。我早聽說你瘋癲不堪,多有悖逆之事,誰知竟至如此。我大明寺也出過不少高僧,哪一個不是安心修行?我等長老都不曾決斷,怎麼偏偏你要強出頭?”
“這位長老說的是,大明寺出過不少名僧。”濟顛說:“我記得貴寺第一名僧乃是五次東渡東瀛弘法的鑑真長老,若說不安分,鑑真長老乃是不安分的祖師了。”
“唉——濟顛,我聽說你破壞寺規偷吃狗肉,繞你是天上羅漢下凡,到了寺裡就要守規矩。像你這樣有惡根之人,不要說修行了,都不該讓你出家。”又有位面板黝黑的長老在一旁打了個哈欠,然後答話。
“寒山寺長老,”濟顛轉向這位長老,說:“貴寺的寒山、拾得二位先長老都是屠戶出身,後來拾得長老乘大鐘東渡東瀛,每日與寒山長老隔著大海敲鐘問答。貴寺僧人常常以兩位高僧之事為美談,言語中頗為自豪,如何我個吃狗肉的和尚就不能出家了?”
“哈——哈——哈——好啦好啦,各位不要拌嘴了。我大相國寺也不是沒出過魯智深那樣的酒肉和尚,人家也是天孤星下凡。如今有毒化人的大事在前,還是想想怎麼應對才是正經。”大相國寺長老脾氣溫和,說話最慢,見幾位長老和濟顛鬥嘴,趁著給寒山寺長老倒茶功夫居中來打圓場。
全場陷入不明所以的寂靜,然後又是一派倒水聲和喝很燙熱茶才有的“吸溜吸溜”聲。長老們又喝了一輪茶,濟顛不敢打擾,只好耐下性子繼續等著。
“如何處置——”清涼寺歷來是皇家寺院,連他們的長老說起話來語氣也總是帶有幾分皇家的優雅氣派,他似乎是端著杯子聞了聞茶香,才繼續說:“方才我的茶太燙,一直在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