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李三才的確兩袖清風,身為東林鉅子,在閹黨《東林點將錄》中被稱為“托塔天王”,其名下資產只有四百七十萬兩。
四百七十萬兩的概念是什麼?
是天啟朝一年的財政收入總額,在崇禎沒有加派之前,每年連四百萬兩都未必能收得到。而即便有魏忠賢替天啟斂財,天啟帝的內帑也沒有超過七十萬兩的時候。崇禎帝在即位初期還有幾十萬兩內帑可用,但在楊嗣昌的“十面張網”之後,最窮的時候只有七萬兩,連宮中的金銀器都砸了換錢充餉。
多乎哉?不多矣!
這種事並非後世人才知道的秘辛,在當時李三才“性不能持廉”就已經為人所知。只是李三才頂住了稅、礦監,結好了大批大商人,有人替他揚名。又與東林三巨頭相交莫逆,而他的政敵都被列入“閹黨”名冊,自然就成了天下聞名的大賢。
朱慈烺很難想象自己碰到李三才這樣的人會怎麼做,恐怕不讓他身敗名裂挫骨揚灰是難解心頭之恨的。從這點上看,神宗皇帝又有些怯弱,只會以避而不見的冷暴力處理問題。
“父皇所言甚是,所以兒臣打算用文官收稅。”朱慈烺很清楚自己如果排除稅監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如今的大商人比之萬曆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是晉商受遏制之後,兩淮南直的徽商、江浙的浙商,都失去了一個天敵,勢必會更加強勢。
而在扶持政治代言人方面,徽浙商人更是得心應手,而且有了“東林黨”這個還算成功的前例。
“此事難啊。”崇禎搖頭嘆道:“我兒還年少,不知斷人財路與殺人父母都是不共戴天之仇啊。而且文官之中有明盟有暗黨,防不慎防的。”崇禎想起錢謙益的案子,最終還是不了了之,只處罰幾個小官,誰都知道那本來就是幕後博弈之人的棄子。
“兒臣省得。”朱慈烺笑了笑,繼續道:“至於國家財政,若說財部、度支就有些難聽了。仍然掛戶部的名號。至於撫養百姓的職司,則另立一部,冠以民部。父皇以為如何?”
“嗯,唐太宗之前本就叫民部,正貼切。”
崇禎虛應一聲,心中還為皇太子的變法有些擔心。他經歷過窮日子,知道問人伸手要錢的艱辛。關鍵是非但艱辛,還拿不到錢。至於讓文官去收錢,更是有些異想天開,除非兒子能找到第二個海瑞。
因為擔著這份操心,崇禎對後面工部、刑部、吏部的變革也就有些漫不經心。而且工部和吏部本就沒什麼大變化,只是刑部不再負責審案,負責統管全國警察局和監獄。
司法裁判職能在中央則為大理寺,在地方也從提刑按察使司分離出來,在各省成立行大理寺,到府縣一級設立推事院和裁判所。
整個變法的藍圖宏大而複雜,就像是泰西座鐘裡的大小零件,缺一不可,稍有不慎則全盤崩潰。如此龐大的工程,就算是沒有人搗亂都未必能夠成功,而因為涉及“不共戴天之仇”,勢必會有人、有很多人、有很多有財力權勢的人出來抵抗。
崇禎看著文弱的兒子一臉堅毅必勝的神情,打了個哆嗦,想起當日這個長子帶兵入宮,短短數日就將該帶的都帶去了山東。自己謀劃數年的南遷,兒子竟然不動聲色就完成了……或許這才是帝王魄力。
崇禎又想起當年天啟帝握著他的手,對他說:“吾弟當為堯舜。”
“我兒當為秦皇漢武。”崇禎突然脫口而出。
“好。”已經陷入沉思的朱慈烺隨口應道。
……
崇禎十九年四月三十日,北京城防正式移交給順天府巡檢司,治安歸於順天府警察廳,市容環衛歸於順天府,消防安全也暫時由巡檢司兼管。原來的五城兵馬司因此被肢解成了數塊,再次退出歷史舞臺。
當然,如果沒有意外,它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