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掌櫃心中一冷。暗道:我非但要給外人看,而且還要讓茶館裡人看呢!如此想想真是可能招徠禍事。
從姨夫家出來,張掌櫃悶悶不樂,雖然還是每日裡都去茶館喝茶,但隨著海船到來的日子一天天臨近,他的心事也就越重。本指望眾人厭倦了這個談資,一如既往跟著報紙轉換風頭,哪知如今的報紙也是反覆說些美洲開出黃金礦脈的事。張掌櫃和老唐的賭約幾乎每天都要在茶館裡被人說上幾十次。
隆景六年十月,從美洲回來的大船終於在天津靠岸了。
張掌櫃一連數日去茶館都能碰上熟人問他:“掌櫃的。什麼時候能看到人頭大的狗頭金?”
“快了快了,等表兄回來吧。”張掌櫃只能硬著頭皮敷衍道。
還好老唐是個厚道人,沒再當眾讓他難堪,這也讓張掌櫃頗為感念。
終於到了十一月頭上,張掌櫃姨夫家的表兄終於回到了京師家中。照規矩,親戚也有遠近。人家剛回家是不方便去打擾的,但張掌櫃實在忍不住了,提了點糕點水果便去拜門,想先親眼看看那狗頭金,也算定定心。
“那塊金子啊?”表兄道:“也不知怎麼讓人知道的。船剛到日本。就被朝廷的官人買去了。”
“買去了?”張掌櫃心中忐忑:這可是說不清了。
“是啊,朝廷用等分量的純金買去的。”表兄道:“從金子來說,狗頭金質地不純,裡面雜了許多東西,朝廷買用純金買算是厚道的。”他嘆了口氣,道:“不過金子再貴也總有個價,這麼大的狗頭金卻是世所罕見,要不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我未必不會回絕那些官人。”
表兄見張展櫃面露疑色,突然顯露出得意神色,道:“他們說是為了明年給皇帝賀壽,這狗頭金是美洲的特產,還算是我主動進獻的。”
張掌櫃一聽這話,道:“這樣也好,省得放在家裡也不安心。朝廷可給憑證麼?表兄可別被人騙了。”
“給,不給憑證我怎肯給他?”他那表兄道:“非但給了憑證,還有這張請柬,是請我去吃皇帝的壽酒呢!”
從唐朝開始,耄耋老者就是天子壽宴上的最佳配角。天上的壽星再保佑,也不如人間的老壽星來增添喜慶。朱慈烺與崇禎的生日靠得非常近,所以朝廷改元換歷之後,聖壽千秋並在一起,取了唐時舊名“天長”二字,將二月初一定為天長節,以此喻示皇帝、太上皇帝,以及大明帝國都能天長地久。
張掌櫃展開請柬,看這上好紙面上果然鍍金大字、鮮紅官印,全然皇家氣派。他沒看正文,或是看了也沒記在腦子裡,如同醉了一般將請柬小心翼翼還給了表兄。
“我恐怕是參加壽宴的百姓中年紀最輕的了。”表兄得意地顯拍道,絲毫沒有想過為何朝廷會知道他帶了那麼大一塊狗頭金。
事實上,在張掌櫃洩露了他表兄家書之後,在茶館裡負責摻茶倒水的金茶壺就已經將這故事寫在了報告裡,直達金鱗會。
金鱗會作為錦衣衛的外圍組織,仍在運轉之中,甚至還自己辦了份報刊,名為《訊息》,專門刊載一些旁門左道打聽來的雞毛蒜皮,以此貼補開銷。因此上,朱慈烺才知道竟然真有幸運兒撿到了這麼大塊的金子,也因此才讓人將金子贖買回來。
這狗頭金放在其他人手中,最多隻是個擺件玩物,而在朱慈烺手裡,卻是美洲開發大浪潮的時代號角。
張掌櫃萬萬沒想到,本以為被收入皇帝家庫房的寶貝,竟然在大博物館公開展覽了。
展覽當日,博物館門口排起了三條長龍,曲折蜿蜒,彷彿整個北京城的百姓都來看了。張掌櫃從畫冊上看到了那塊狗頭金,興奮地在茶館裡好一番炫耀,見老唐垂頭不語,大度道:“茶還是張某人請了!只要諸位街坊知道我張某人不是個好說大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