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的官場彷彿更注重資歷,京師的文官們若私下聚在一起,排座次的話先論學歷,庶吉士自然是毫無爭議的坐首位,其次是進士。進士的座次也有規矩,不能亂坐,弘治十年的肯定比弘治十三年的要靠前,頭甲進士又比二甲三甲進士靠前,這是百餘年來形成的不成文的官場規矩,輕易不能破壞,否則很容易結下仇怨。
當初秦堪的岳父杜宏進南京吏部述職,就是因為座次的爭執而與當時的刑部給事中石祿結下大仇,風水輪流轉,害得杜宏差點丟官。
而地方上的官場規矩與京師不一樣,由於地方官吏的出身太過複雜,有的出身正經科考,有的出身恩科,有的比如推官照磨一類的官吏根本不需功名,於是地方官府排座通常便只按品級大小而坐。
今晚鴻賓樓的宴會便具有典型的地方色彩。
欽差大人秦堪坐在主位,旁邊一左一右坐著義州知府劉平貴和義州府同知王松齡,依次往後便是府內所轄的三位知縣,推官照磨敬陪末座,至於師爺幕僚一類的人物,根本連坐的資格都沒有。
席間杯觥交錯。賓主言歡,數位絕色名妓坐在雅間內的不遠處撫古琴吹簫管,悠揚的絲竹之聲迴盪在寬敞的雅閣內,名妓們一雙雙秋水般的妙目卻不時在秦堪那張英俊年輕的面龐上掃過,白蔥似的纖指劃過琴絃簫管,一道又一道或幽怨或嬌媚的眼波頻頻只朝秦堪一人拋送,古雅典致的絲竹聲裡竟無端多了幾分旖旎曖昧的味道。
年紀不過二十,已是名揚天下的大官兒,又是當今陛下最寵信的臣子,更掌握著令天下聞風喪膽的錦衣衛。英俊也好,權位也好,招惹女人愛慕的所有特質他都具備,教那些絕色名妓們怎能不傾心相許?便是做他最末一房的小妾,此生亦不虛了,風塵女子能尋得一位富家翁依託終生已然是天大的福分,更何況是一位面貌英俊,手握大權的年輕大官兒?
賓客滿座的宴席裡,名妓們使盡了渾身解數。都想讓秦堪多看她們一眼,最好博得這位年輕高官的歡心。點自己為侍侯枕蓆之人,一夜床笫風流過後,從此她們可就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將來或許當個七品誥命夫人也未可知呢……
於是乎,今晚給欽差接風的宴席裡,喧囂與風雅並存,美酒共媚眼亂飛。怎奈何妾心如水,郎心似鐵,那位英俊的大人卻只顧著和官員們談笑風生。眼睛連瞟都沒瞟她們一下,彷彿當她們不存在似的,不解風情的秦大人委實令名妓們恨碎了芳心。
劉平貴自然將名妓們的神情看在眼裡,舉杯朝秦堪敬道:“秦大人,酒與色不可分家,大人光顧著喝酒,可冷落了這幾位美人兒了。不解風情可是一樁天大的罪過呀,您沒聽出來美人兒的琴聲都帶著幾分幽怨和恨意了麼?”
在座的官員們皆放聲大笑,幾位名妓的俏臉卻漸漸發紅,也不知是臉薄還是故意做作。卻似喜還嗔地飛了劉平貴一眼,顯然,這位為她們爭機會的知府大人博得了眾女的一致好感。
秦堪苦笑了幾聲,前世的種馬這一世竟被人說成不解風情,簡直是莫大的羞辱,只可惜家中小姨子和他的姦情令他整日提心吊膽,實在不敢再招惹女人這種漂亮的麻煩了,杜嫣若發現他和金柳的姦情一定會把他大卸八塊,若再招惹一個女人,會把他大卸十六塊。
八塊和十六塊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痛苦,雖然都是死,秦堪還是希望自己死得安詳一點。
片葉不沾身的境界,有的人是自己修煉出來的,而秦堪是被逼出來的。
“劉大人莫諷刺我了,這琴聲是幽怨是恨意,我可真聽不出來……”秦堪尷尬地笑了笑。
劉平貴笑道:“南北朝時的劉勰寫過一部千古好文,名曰《文心雕龍》,裡面的知音篇有云:‘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秦大人少年風流,必是久經風月之雅士,這琴聲裡的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