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的倒跟這些無關……而是你笑得那麼好看,那麼美,旁人看了,以為蔡京、一爺麾下都有著這麼出色的人物,可都去投靠他們去了,豈不害人?”
章璇眯眯的笑開了。
她擷掉了自己的帽子,一種二八年華迫人的清和俊,以及不怕陽光耀面的俏,盡現眼前。
“沒想到。”
她說。
“沒想到什麼?”
王小石問。
“沒想到你堂堂大俠,還那麼會逗我這小女子開心,嘿。”她似笑非笑,但只要一眯起眼兩個蒸包子似的玉頰立即現出個淺淺的梨渦兒來:“我沒救錯你,看不出你還有點良心,懂得逗我喜歡。”
王小石近年流亡多地,也跟市井布衣打成一片笑諺慣了,看這女子笑起來時雙頰漲卜卜的,一片雪意,又像蒸熟透了的包子,便也調笑了一句:“小心救錯了,有時,我的良心小得連自己也險些兒找不到。”
章璇正是笑著、笑著,梨渦忽深、忽淺,這爾兩頰雪意玉色一寒,笑容就不見了,梨渦也馬上填平了、消失了,只聽她峻然道:“你可別騙我,我為了你,可失去一個報父母家人血海深仇的大好機會!”
王小石聽得一怔,心一寒,一抬頭,只見章璇本來滿腮都孕育的笑意裡,掛上了兩行清淚,還正簌簌的加速墜落了下來。
王小石心頭更是一震:(這)女子怎麼這麼易哭!
棗才笑,卻已翻成了悲泣!
他忙道:“你,你彆著惱,我是說笑的,你今天仗義相救,我,我很棗”章璇冷哼了一聲,臉上嚴霜只盛不消,截斷道:“我不愛聽假話。”
“不是假的,”王小石邊留意這兒一帶的平民百姓,有沒往這兒瞧,“你雖然救了我,但總得講理哇!”
他壓低了語音抗聲道。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來來往往,卻恰好把他們遮擋了。
他本來是想多謝章璇相救之恩的,要不是為了章璇安危,他剛才在蔡京已下令釋放唐寶牛、方恨少及劫囚群豪之後,就想放手一搏,看能不能格殺蔡京這個禍國殃民的奸雄再說:
若能,則能為民除一大害;若不能,最多身死當堂。
可是王小石不能。
他不是個讓朋友因他或為他而犧牲的人。
他不能把章璇犧牲掉。
所以他只好強忍下來。
甚至不能快意的痛快的殺出這耗盡民脂民膏的蔡京府邸。
他本來也想好好的謝一謝章璇,但她看這女子,忽爾笑,忽爾泣,動輒怨人,動輒不悅,他反而把謝意吞回肚子裡去了,很想說些硬話。
這一來,反惹得章璇跺足、蹙眉(但眼兒仍媚,就算是忿忿時也睜不大)、叉腰(叉腰的動作對女人而言就像是位大家閨秀卻忽然成了八婆,但這女子這樣一叉腰卻叉出了一種舞蹈般的擰腰折柳的風姿)、叱道:“原來你感激我的,就是這句話!”她竟悲從中來,又珠淚盈眶:“你說我不講理!?”
她又想哭了。
忽然一陣風過。
她身後的花樹,嘩啦啦的落了一片花雨,翻笑成紅雪,紛紛落在坡上、瓦上、垣上、地上、坡上。
王小石和她的衣上、發上、肩上。
彷彿心上也落了一些。
落花如雨花落滿地。
兩人本正要起衝突,卻為這一陣風和花,心中都有了雪的冷靜和月的明淨。
好一會,王小石才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章璇一笑說:“那又是什麼意思,難道我講理了嗎?你也沒說錯,只是,怎麼說話老是慌慌張張的,老往人裡望?”
她帶點輕蔑(彷彿對自己還多於對對方)的說:“也許,我是個不值你專心一致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