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午昌無奈,「嫣的分數低,拖累他,他心有不甘,同媽離婚。」聲音低下去。
「幾時的事?」
「四五年了。」
萼生氣忿得無以後加。聽母親說當年姨丈反對移民,說要迎接新時代新紀元,大抵多少因為尊重他,阿姨才不熱衷想辦法,沒想到一有事,他倒見利忘義,先撇下阿姨母子。
「父親在城裡已經再婚。」
「阿姨呢,怎麼不見她回來?」
「知道你這一兩日要來,去買菜了。」
「忙什麼呢。」
「她同姨媽最熱厚,她知道你來,心裡喜歡。」
午昌是個實實在在的好青年。
「生活是否待清苦?」
他笑笑,「習慣了,無所謂。」
紗門處人影一閃,「萼生?」
萼生連忙奔出去,可不是阿姨,挽著老大菜籃,見到外甥,連忙丟下來相會,使萼生訝異的是阿姨同母親有如一個胚子印出來,只是母親白嫩矜貴,至今事事講究品味姿勢,而阿姨膚色黃深,衣著樸素,是另外一個極端。
兩姨甥凝視對方半晌,努力把形象烙入腦海,然後才摟著肩膀進屋來。
「午昌陪你走走,我準備飯菜。」
「不忙不忙。」
「要的要的,對了,門外坐著的是誰?」
「是替我開車的夥計。」
「午昌,你陪表姐走走。」
「來,表姐,來看我們養的豬。」
萼生呆住,她從來沒有見過真的豬,也沒想過有一日見到真的豬。
說起來,萼生這才發覺午昌身上有異味,開頭還以為是汗躁臭。
步行十來分鐘,到了小型豬場,只見大大小小廿來三十隻白皮豬正飽食終日,無所事事地在泥淖裡打滾叫嚎。
萼生平生第一次見到如此陣仗,瞠目結舌。
「這便是我們全副家當了,養大了一半豬要繳上去當稅金,一半自己用。」
「稅那麼重?」
「明年還要加百分之二十,母親打算種點玫瑰花幫補,好的種子要到日本買,難辦。」
小豬最好玩,成堆伏在老母豬腹下,露出捲曲豬尾巴,不住擺動,萼生被引得笑起來。
午昌說:「我國養豬有六千年歷史了。」
「豬為什麼拱泥土?」
「家豬都由野豬進化,野豬沒人喂,要找食物,要吃到食物的塊根與籽實,就得——」
萼生給接上去:「鑽營。」
午昌大笑,
「所以豬棚要用堅硬材料。」午昌已是個專家了。
這時大母豬站起來,渾身顫動,泥斑四濺,萼生臉上身上均中了招,她樂極而笑。
喜歡這個表弟而討厭那個表弟絕對不是偏見。
回到石屋,只見炊煙已起,沒想到小劉居然在幫手,只見他手勢純熟,切的切,煮的煮,工夫不下於婦女。
趁眾人忙,她走到臥室自皮夾子中掏出所有美鈔,對摺了,塞進五斗櫃一格抽屜裡,連帶把米老鼠也除下放一處。
萼生知道母親一直寄外匯給阿姨,每個月當件正經事辦,但這一小筆款子,萼生希望阿姨用來買玫瑰花種子。
菜擺出來時是下午四點多,因肚子餓,四個人吃了頓早晚飯,滋味奇佳。
萼生覺得面孔麻癢,搔兩下,小劉一看,便說:「發出風疹塊來了。」
午昌連忙說:「我去打盤水給表姐敷臉。」
萼生急,「有隻抗生素藥膏——」
眼看見小劉正微微笑,使噤聲。
阿姨歉意的說,「我們這裡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