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靈犀抬眼看看李謙,似笑非笑,「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換了是另外的某個學生,鹿靈犀大概是不會這麼跟他說話的,可面對李謙,她說話就可以略通透一些——鹿靈犀不但擔過一年李謙的課,而且帶著李謙他們班出去採風過好幾次,算是深入地打過交道,自然是根本就不拿李謙當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夥子來看待的。
李謙撇撇嘴,「我是真不懂。」
鹿靈犀懶得跟他打這個嘴巴官司,直接道:「直說吧,給看不給看。」
那能不給看嗎?
剛才鹿靈犀讓他留一下,李謙就知道她肯定是有事情找自己,倒是沒想到她會讓自己幫忙參謀劇本——劇本不太長,故事本來就不大,更何況很多地方鹿靈犀都喜歡用一些很簡略的筆法去寫。
李謙理解這種,前世今生,也看見過不止一個這樣的劇本了。
尤其是做導演出身的人寫出來的劇本,有不少人都是喜歡這樣的「朦朧化處理」。
說白了,是導演在劇本階段的時候,很多東西是他覺得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必須要拉到鏡頭前面,他去告訴攝影師,我要這樣這樣,告訴演員,我要你那樣那樣,才行。
更有甚者,還有些大牛,壓根兒連劇本都沒有,眼看開拍了,演員不知道自己要演什麼,攝影師也不知道自己要拍什麼,開拍了,導演給二指寬一個小條子,你,從這裡,往那邊跑,玩兒命的跑,就ok了,然後,一遍又一遍拍,演員一遍又一遍的跑,一直到某一次,他認為你跑出某種狀態了,ok,可以了——一直到拍完了戲,演員都不知道自己在演什麼人物、那一場戲是幹嘛的!
鹿靈犀略微好一點,大致的故事還是有的。
這個叫《最後一封信》的劇本,寫的是一個女人快要死了,而她的丈夫已經死了,此時喪事正在進行中,這個女人聽著外面兒孫嚎啕的哭聲,在病床上拿起筆來,寫了一封信,給一個她暗戀了一生的人。在信中,她回憶自己的一生,回憶自己這幾十年中四段「虛妄的」、「現實的」愛情,並一次又一次,用一種極端熱烈的口吻,表達自己對那個男人的愛戀。
典型的文藝片路子。
李謙看了個開頭就忍不住想問,這是不是從茨威格那篇《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改編來的,但他又不確定這個時空是不是有茨威格這個人,所以壓住了,沒敢問。
然後,看著看著,他就忍不住在心裡嘆氣。
這個路子,要是換了大牛級別的文藝導演來拍,或許會拍的很有韻味,但哪怕是牛逼到另外那個時空張國師或者姜麻子的水平,這部片子拍出來,大約也是賣不出什麼像樣的票房來的。
本身就是很小眾的一個故事,再加上用的又是可怕的倒敘手法,再加上導演那肯定要用盡渾身解數的玩出一定生命深度的追求,就幾乎代表了它不會是一部受大多數人喜愛的電影。
說句不客氣的話,這種電影,如果就按照鹿靈犀這個本子拍出來,只怕連不少的偽文藝青年都未必看得喜歡!
李謙自認為自己還並不算是一個滿身銅臭到只知道掙錢的商業片擁躉,他也有很多特別喜歡、特別想在這個世界呈現出來的文藝電影,但即便是他,對這種擺明瞭已經走進死衚衕的文藝電影,卻依然是敬佩有加、然後敬而遠之的。
……
鹿靈犀的房子在三樓,初秋的夜裡,開著窗,甚至會有些涼意。
秋蟲唧唧,紙頁翻動。
鹿靈犀端著茶杯,略有些出神地看著對面聚精會神看著劇本的李謙。
人與人之間的感覺,是很複雜,也很微妙的。
就好比她和李謙之間,大二那時候剛去擔李謙他們班的課,那時候廖遼跟周嫫還沒開始撕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