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輪壓在碎石或青條石的道路上,發出粗糲的磨蹭聲。
叮囑長兄她要開窗了,多留意姱表姐,別讓亂動,如果著了冷就麻煩了。
“嗯!”太子須感激地點點頭,將妻子身上妹妹的袍服裹裹緊,小心照看著。
兩側車窗盡開。
對流的空氣,很快帶走了車中的異味,也迅速拉低了車中的溫度。
劉姱在丈夫懷裡動動,口中含混地吟哦著古老的詩句:“我思肥泉,我思……肥泉,茲之永嘆!思須與漕,思……須與漕,我心悠悠……”
太子須憐愛地為妻子理理鬢髮,柔聲輕問有沒有渴了,要不要喝水。
王主姱迷迷糊糊地支吾兩聲,也不知道是想還是不想——至少在阿嬌這頭,是一點都看不明白。
固定式車案下,有嵌入的暖櫃。侯太子陳須從中掏出水壺和水杯,倒一杯先嚐嘗,很開心地發現還是溫的。
“阿嬌……”堂邑太子陳須指指敞開的窗戶,示意差不多了,可以關了。
嬌嬌翁主先關掉兄嫂一側的車窗,自己邊上的那扇則留小半開著。
太子須提壺倒斟滿兩杯,一杯向妹妹坐的方向推推,一杯親手送到妻子唇邊,柔聲哄著:“阿姱,阿姱……來!”
姱表姐閉著雙眼,頭都不抬,就著丈夫的手喝水,半夢半醒,神魂迷離。
阿嬌取過水杯,放到嘴邊淺嘗,
挑高眉毛看兄長殷勤備至地照顧姱表姐,突然覺得——或許,‘嫁人’並不那麼糟糕?
館陶翁主的思緒,漸漸飛揚:‘若嫁個與兄長一般溫厚體貼的男子,一個君子……’
‘被如此呵護,如此照顧,如此溫存對待……’
沒來由的,阿嬌感覺頰上一陣陣發熱,一陣陣發燙:‘象這樣,過一生。如書中所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或許,也不壞。’
正想著,耳中傳來兄長的呼喚:“阿嬌,阿嬌,阿……嬌!”
“哦,大兄?”從迷思中驟然醒轉,阿嬌趕忙望向兄長:“阿兄,何?”
陳須沒留意到妹妹臉上的異色,只溫聲請求胞妹別計較劉姱剛才說的話,那些個‘醉話’:“阿嬌,汝嫂並其意。”
“唔……”館陶翁主隨意地應著——她知道兄長在擔心什麼。這純粹是多慮!既然她從前沒有到母親和皇祖母面前告狀,以後也不會去。
“阿嬌,阿靜重身,年節將至,”似乎還不安心,太子須還在分解著:“阿姱主持中饋,殊不易也。”
“咦?阿兄?”長公主的女兒一愣,隨後,確認一遍:“阿兄之前所言,何?”
“阿姱主持中饋,殊不易也。”太子須莫名其妙。
“非也,非也,”阿嬌搖頭:“之前。”
陳須想想,複述道:“阿靜重身,年節將至?”
館陶翁主又問一遍:“劉靜?有妊?”
堂邑太子怔怔地點頭:“然也。”
視線,轉向昏睡中姱表姐……
阿嬌緩緩說著每個妹妹在這種場合都該說的賀詞:“恭喜……大兄,再添……麟兒……”
“呵,阿嬌之吉言,吉言!”
太子須抱著妻子,笑得開心開懷:“哈……哈哈!”
晚風,從沒關嚴的窗縫中湧入;
帶著冬的氣息,冬季特有的幹冽和冷峻。
默默地縮回車窗邊,
看看著喜形於色的親愛長兄,
再飛瞥兩眼嫂嫂略顯蒼白的面容,
“阿……切!”嬌嬌翁主打個寒戰,十根手指交握,絞緊、絞緊——借酒澆愁?什麼叫強顏歡笑?什麼叫做自找麻煩!傻瓜!
第79章 己未 聯姻曲之‘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