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黃的越南姑娘,略微凹陷的眼睛瞪著前方,簡直是一個抗美女戰士在伏擊坦克。
表弟推出去五十萬籌碼,押在〃閒〃上。他的兩個賭伴一個押〃閒〃,一個押〃莊〃。從電子顯示屏上看,三個藍色的〃閒〃連了起來。曉鷗不禁冷笑,如果它就是這對遠房表兄弟看出的路數,天下人不必種田做工坐辦公室做生意了,錢在這張臺上就能生蛋。表弟的臉定格在一個傻笑上。他手上的牌一張是三,一張是二。莊家的牌也不出色,一張J,一張四。表弟向荷倌做了個瀟灑的要牌手勢。曉鷗發現這手勢表弟做得相當洋氣,可見他不是賭檯上的雛兒。
現在是決定他押的五十萬去留或下崽的時刻了。表弟粗相的雙手開始摳紙牌的一個角,然後把紙牌掉過頭,再摳另一個角。伏擊中的越南女游擊隊員一動不動,宣傳畫似的。表弟五短的手指捻開牌的豎邊,一小條空白漸漸擴充套件、拓寬……五短手指頭在接生紙牌下不出的崽子,難產的崽子,這崽子很可能死於母腹,母子雙亡……崽子和母體終於相脫離:一張紅桃二。荷倌翻出的是個黑桃九。
表弟贏了。
曉鷗似乎真是他的運星。老史抱了她一下。
荷倌把表弟贏得的五十萬數給他。表弟欣喜若狂,手忙腳亂,把贏來的和推出去的老本一塊往回刨,籌碼響得嘩啦啦啦,聽上去贏的遠比現實多,多得多,差點讓表弟忘了付出的本錢,以為自己贏了一百萬。
接下去的一局表弟竟然真贏了一百萬。老史對不知怎樣下第三注的表弟熱烈鼓勵,看來是〃長閒〃的路,一定能闖過三關。這意味著贏來的一百五十萬全部要推上去。表弟可憐巴巴地朝他表兄笑著,似乎被他表兄推著去跳崖。曉鷗插話說何必闖三關,慢慢玩不挺好?老史卻說贏的時候不敢押是大毛病,所以你生意也做不大,炒炒房而已。表兄開始激將表弟。表弟太陽穴上凸出一根紫色的筋,並扭動著;腦子在霹靂閃電。表弟向荷倌做了個飛牌手勢。老史使勁頓了一下足,走開了,圍著另外兩張臺子打了個轉,再回到原地。兩個賭伴卻都下了注,都押的是〃閒〃。〃閒〃一個牽一個,連成一串藍色珠子。賭檯的詭異就詭異在此:它偶爾讓你在絕對的不可捉摸中相對地捉摸到一點什麼。
閒家和莊家都要足了牌。無論輸贏都沒表弟的份兒了。最後一翻,又是閒家贏了。假如剛才表弟聽了表兄的,押上一百五十萬,現在可了得,檯面上堆著的是屬於他的三百萬了。
老史跌足痛罵:沒出息,小鼻子小眼兒,一輩子成不了大事兒,乾脆還回去做你的牛仔褲、旅遊鞋吧!
曉鷗於是知道表弟是做牛仔褲旅遊鞋起家的鄉鎮老闆。表弟給表兄越罵越舒服,那都是他想罵卻捨不得罵自己的話。既然錯過了大好機會,那就回房睡覺。老史悻悻地帶頭往客房電梯走去。
第二天早晨,睡了六小時整覺的曉鷗被客房的電話鈴吵醒。老史告訴她,表弟昨夜回房間後怎麼想怎麼後悔,到手邊的一百五十萬給他放跑了,因此他在凌晨一點鐘叫醒老史,兩人一塊回到賭廳。上來三把連著贏,接下去是勢如破竹地輸。輸到早晨七點,整整輸了八百萬。
〃成功了!夥計!〃老史說。
曉鷗不做聲。
〃是不是在暗自竊喜啊?〃老史又說,〃你這趟越南沒白來,把債終於追回來了。對不對?〃
〃你是個混蛋!我從來沒見過比你更大的混蛋!〃
〃我也沒見過。〃
〃那不才八百萬嗎?你還差我五百萬呢。要還全還來。〃
〃是要還啊!表弟還在臺子邊上努力玩呢!〃
〃你還讓他玩?!你想讓他玩破產?!〃
〃不玩怎麼還你剩下的五百萬?〃
十分鐘的洗漱時間裡,曉鷗心裡就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