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瑜哈哈大笑,道:“我當什麼大事,不過跑了一個從九品嘛。七品、八品都捉了好幾個,少了一個又有何妨?何況又不是一定逃出城了,不定躲在哪個相熟的人家裡呢。”
陳五搖搖頭,道:“那縣尉的確是跑出去了。西面的城牆邊有家人親眼看見縣尉從城上用繩子槌了下去。而城牆外的泥地上有厚底官靴的鞋印,壕河對岸也有水跡,看方向是往三姑寨去的。”
趙瑜收住笑,皺眉問道:“那家人什麼時候看到縣尉出城的?”
“這鐘鼓樓今日沒有報時,他們也說不清楚,只說是天剛亮,西面還黑著的時候。大約是卯時中。”
趙瑜心中默算,很快就得出結果:“三姑寨離城十五里,算時間,那縣尉現在就該到寨中了。”
陳五搖頭道:“這城西兩裡就有一個村子,如果縣尉夠聰明,說不定會去徵匹牲口代步。這樣算來,也許巡檢司的土兵現在已經出來了。”
三姑寨是昌國巡檢司的駐紮地。而巡檢司的工作就是緝捕盜匪,現在昌國縣城都被盜匪佔了,這瀆職的罪名是逃不過的。如果巡檢司在收到縣尉的求援後,不立刻出兵,奪回縣城,那就還會再坐實個‘畏敵避戰’的罪名,到時兩罪並罰,巡檢以及兩個都頭【注4】的腦袋定是保不住。所以趙瑜、陳五幾乎能夠確定,只要那縣尉到了三姑寨中,巡檢司的官軍就會立刻出動。
“有道理。”趙瑜點頭贊同陳五的推測,他想了想,又搖頭道:“不對!不論那縣尉是否聰明,他肯定都要去村子裡走一趟。”
對著陳五投來的疑惑目光,趙瑜解釋道:“他可是從壕河裡游過去的。全身定然溼透了,要不換身衣裳,大冬天裡必會凍死在路上。”
陳五徐徐站起,神色變得鄭重無比:“也就是說,我們只有兩個時辰了。二郎,下命令吧,我們馬上得把守城的東西準備好。”
“五哥!”趙瑜抬手,示意陳五再坐下來,“不要急。現在亂不得。給人看出破綻,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要是在巡檢司官軍進攻的時候,給人背後捅一刀,我們這一百多人絕對擋不住。”
“那二郎你說該怎麼辦?”
“攘外必先安內。城內不亂,憑三姑寨的兩百人馬一時半會兒也攻不進來。”
“怎麼安內?”陳五皺眉問道,“我們對城中不熟,不待人動手,我們也不可能知道誰會作亂。”
“此事不難。”趙瑜迭起手指道:“自古以來,能挑頭作亂的,要麼是文武官員,能借朝廷官威;要麼是土豪大戶,有家丁佃戶可用;再來就是豪傑好漢,素有聲望的,能聚起一幫兄弟。除此之外,再無他人能反。那些蟻民,能吃飽喝飽便心滿意足,讓他們領頭作反,既沒這個膽子,也沒那個能力。”
趙瑜伸出三根手指,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往回扳著,“先說那官員,這城中的大小官吏早被五哥你一網打盡,跑得的那個縣尉已在城外,再無人領頭,卻也不用理會;而土豪大戶,都是莊戶中人,豈會離開田土?就算來城中小住,卻也帶不了幾個家丁,更別說佃戶了,這一起,也自是不必多慮;唯一可慮的,便是那市井豪傑,要是在我等和官軍對戰時,他突然起了個建功立業、封妻廕子的心,必然會打亂我們的陣腳。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趙瑜笑道:“只不過這昌國城小人少,像這等能讓人為他賣命的豪傑最多不過一兩個,卻是不難找。”
趙瑜的細細剖析讓陳五終於放寬了心。他鬆了口氣,道:“那某這就下去問那捉來的胥吏、節級,縣中的人物,他們這些地頭蛇最清楚不過。”
“不要問他們,”趙瑜擺手道:“這些人平日裡欺上瞞下,再奸猾不過,五哥若去詢問,恐被他們所欺。”
陳五眼皮一跳,森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