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即便他和景兮再不親近,起碼景程心裡清楚,他是有親人的,雖然連結細弱,他也是與這世界上的另一個人因血緣而互相牽絆著的。
可意外就是會在人沒有準備的時候,不給任何預兆的降臨。
其實也許是有的,只不過景程當時以為,那是什麼突發奇想施捨給他的愛,卻沒料到這其實是場很有儀式感的告別。
得知這個訊息時的景程還在網咖通宵,是司天歌連睡衣都來不及換,火急火燎地砸開了他的包間門,罕見的嚴肅神色中蘊著憐憫,躊躇了半天,卻也只從牙縫裡擠出句生澀的「景程,你得回趟家」。
景程的態度從震驚到質疑,從質疑到否認,再從否認到一片死寂,大概用了一個星期。
如今回憶起那段時期,除了胸腔內隱秘的絞痛,似乎也不會掀起太大的情緒波瀾了。
但十六歲的景程不同。
於他而言,景兮生死不明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
他像只斷了線的風箏,氣若遊絲地飄在空中,沒人試圖拽他一把,甚至沒人顧得上看他一眼。
找不到景兮的屍體,短期內不能做出死亡的判定,但她名下的信用卡卻不知什麼時候被銀行悄悄停了。
景程瞬間變得一無所有。
沒有錢,沒有親人,沒有方向。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住在宋家,雖然沒誰驅逐過他。
但畢竟景兮是在和宋楓出國度假時出的事,他本就心懷愧疚在這格格不入地生活這麼久了,而現在連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宋臨景他都聯絡不上,似乎好像也沒什麼理由再賴在人家家裡不走。
也沒這個底氣。
可就在景程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宋惟卻出現了。
她站在大廳正中央,用銳利的目光一一掃過這些天一直忽略、無視景程的傭人,聲音冷冽,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我有沒有說過一切照舊?」
「理解不了『照舊』是什麼意思?還需要我浪費精力特意來解釋一趟,對麼?」
大概是發現了樓梯口無措茫然的景程,宋惟忽地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竟浮現出一絲溫和。
「你就是小程吧。」宋惟緩緩朝他靠近,輕柔卻不容拒絕地撫上了景程的臉側,「好孩子,這是要去哪呢?在這生活得不開心麼?」
景程一時間有些呆怔,不因為別的,只是對方的這個動作,莫名讓他想起了聖誕節那晚與景兮的告別。
見他沒有拒絕,宋惟便給身後不遠處的保鏢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將景程手裡拎著的行李全部接了過來。
宋惟自我介紹道:「我是宋臨景的母親,同時也是你媽媽的朋友。」
景程眉頭微皺,似乎對她的後半句話不理解、也並不認同。
「你可能沒聽她提起過。」宋惟淡淡地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再開口時,語氣竟漾了幾分微妙的悵然:
「但我們的確認識很久了。」
……
「去是肯定要去的,不過結束之後我沒打算直接回國。」景程扣上了瓶蓋,臉偏向了窗外,語氣不善地補充道,「還有,你這兩天少提宋臨景。」
「煩。」
「喲,你倆真吵架了?夠稀罕啊。」司天歌頗有興致地調侃著,「姓宋的終於受不了你這個歪脾氣,不打算繼續慣著你了?」
「滾……」景程沒精打采地罵道,他頓了頓,反應過來後騰得坐起身來,不滿地說,「什麼叫他慣著我啊?我對他也挺不錯的吧?我脾氣歪麼?哪歪了?」
「大哥你坐好,少一驚一乍的嚇人。」司天歌被對方突然的動作鬧得一個晃神,差點走錯了車道,「行行行,他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