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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生命空虛空洞到只有這些了。

仔細想想,確實是這樣的。

前十六年,景程是景兮的人生汙點,是她苦難的根源,是違背公序良俗的存在,是拖油瓶,是活該被遷怒憎惡的私生子,他沒有別的意義。

景兮離開後的十年,他是宋惟亡夫情人留下的處境尷尬的孤兒,是宋臨景被反覆叮囑不能和他在公開場合太過親暱的朋友,是被母親的虛假承諾永遠困在那年冬天的孩子,是靠酒精、菸草、無意義的性/愛這種低階欲求的滿足來麻痺自己的懦夫。

有時景程從睡夢中驚醒,甚至會有種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恍惚,他找不到自洽的途徑,尋不見生活的意義。

這世界上的所有人似乎都有那麼一條線牽引著,可以是理想,可以是親情,可以是愛人,甚至可以是一隻貓、一條狗、一陣風、一個觸手可及但還沒實現的願望。

但景程沒有。

換句話說,他什麼都有的同時,卻也一無所有。

景程偶爾會覺得,自己昨天死、今天死、明天死或者十年後死沒有差別,可能有些萍水相逢覺得他還不錯的人會替他惋惜一下,短暫的懷緬後,便重新回歸了自己的生活軌道。

他和所有人的連線都太薄太淺了。

說不上是出於主動還是被動,但事實就是這樣。

所以景程每次在聽到類似批判的時候,從來懶得反駁,他發自內心地承認——

他的確把自己活得一團糟。

看起來每天好像都熱熱鬧鬧挺精彩的,但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做這些有什麼意義。

景程也不追求意義,更想不明白什麼樣才叫做有意義。

他極其偶爾會想改變一下自己的狀態,卻又會在制定計劃的時候陷入茫然、無從下手。

所以他在轉了無數個專業後,終於選定了哲學,但即便是順利畢了業,他混沌的核心依然沒能變得清明起來。

他依然那麼空洞虛無,依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或許有個人知道。

迷濛中的景程猛地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他不確定中的確定,未知中的已知,隨機中的有序。

醉得連抬頭都困難的景程,摸索著掏出了手機,用最後一絲殘存的神志給宋臨景發去了邀請。

後面的記憶就是零碎的了。

景程只知道,他太想要證明自己是真實存在的了,他渴求著依靠著什麼外部力量來判斷出自己的意義。

他想自己的虛無被填補,想被無條件的接納,想獲得近似於愛的替代品。

想擁有宋臨景。

想宋臨景成為牽引著他的那根線。

渾渾噩噩的,景程隱約記得自己答應了什麼,記得宋臨景手指靈巧的觸碰,記得對方輕笑著誇他「放鬆得很不錯」,記得難以言喻的細微疼痛和密密麻麻的詭異快樂,記得宋臨景不容拒絕的強勢態度,記得對方將自己撈進懷裡、端到桌上、調轉過方向趴在窗沿邊,記得宋臨景問他是這樣好還是他以前那種獲得滿足的方式好,記得宋臨景逼問自己記不記得到底和多少人睡過。

景程記得自己最後似乎累得睡著了,睡得不踏實,感覺一直在浪尖兒上漂泊似的,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終於停了下來。

他迅速沉進了深不見底的夢魘裡,裡面無數熟悉的身影閃爍,朝霞下的海,潮濕的沙灘,碎裂的客機零件,散發著濃烈血腥味的泥土,樹梢上密密麻麻的烏鴉和蝙蝠。

還有宋臨景,啄著他眼角誇他漂亮的宋臨景,桎梏著他的手腕問他為什麼只有左腰有腰窩的宋臨景,捏著他的下巴問他為什麼這麼會夾的宋臨景,湊到他臉側耳語般傾訴著嫉妒與愛意的宋臨景,以及此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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