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宋楓搜尋到了足夠的遺體殘骸來判定死亡,人間蒸發般消失了的只有景兮。
如果不是乘機記錄清晰證明瞭景兮的確在那班航班上,恐怕景程想依照程式、合法繼承到對方的巨額遺產都會很艱難。
「想帶就帶,不想帶就不帶,哪來這麼多問題。」景程眉梢微挑,滿不在乎似的隨口敷衍,「我不想跟他說話,你去轉告他。」
「我欠你的?」司天歌半誇張吐槽、半真情實感地開玩笑道,「合著,你們是鬧分家的兩公婆,我是您二位都不想要撫養權的婚生子?」
「少說這種話,我現在聽不得。」景程看都不看司天歌一眼,一副拒絕正面交流的彆扭做派。
司天歌懶得再自討沒趣,抬手便開啟了車載廣播。
廣播裡放的似乎是天氣,景程英語就是個擦線過六級的水平,聽不懂太專業的名詞,但日常交流勉強夠用。
他認認真真地琢磨了好半天,也沒靠自己肚子裡這點墨水得出個準確答案,無奈還是得開口求助高知司小姐:「喂,doctor司,這說的是後天下暴雨麼?會影響我上島麼?」
「嘶,欠揍吧?告訴你還沒拿到學位少亂叫。」司天歌嘴上兇,行動上還是很給面子地摘了耳機,並將音響聲量調高,仔細聽了半分鐘,才回答道,「噢,這我知道,昨天去給你訂船的時候,船長提醒過我了。」
景程睜開一隻眼,瞥了瞥對方:「什麼意思?真要下雨啊。」
「嗯,不過風不大,去程不影響,返程的時候可能會耽誤點時間。」司天歌語氣平淡地解釋道,「今年本來就改航道了,再加上天氣原因導致的水路交通管制,你返程的時候可能需要在船上呆個一天一夜。」
墜機地點在s市周邊的一座荒島上,走水路大概需要八個小時左右,坐直升機其實比坐船快。
但自從景兮消失後,景程自虐般地去了解了一切有關空難的資訊,所以他現在對於直升機這種晃晃悠悠的「空中浮萍」,就很難產生足夠的信任感。
雖說對於死亡,景程很坦然也並不畏懼,不過這也不代表他活膩歪了。
在快和穩之間,有錢有閒、人生精彩的景程沒有任何遲疑地會選擇後者。
「噢,那無所謂,不是去不了了就行。」景程漫不經心地答道。
司天歌倒是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語氣裡已然帶了些明顯的關切:「你確定不用我請假陪你?」
「下雨船上訊號不好,你一個人多無聊,咱倆一起還能聊個天、喝個酒。」
「不用。」景程認真說道,他聲音沉了下來,常態般的輕浮被盡數收斂,甚至從字句間滲出些傷感來,「既然當時我能自己去,現在也沒理由不能。」
陳舊的疤痕不危及性命,卻也在反覆撕扯中得不到徹底癒合的機會。
陰天下雨會有隱痛,臨近紀念日會週期性的流膿。
再怎麼說服自己這並不重要都不能根治。
景程這麼多年,都無法安慰自己接受聖誕夜的那場「完美告別」,但那作為他們這段荒唐母子關係的中止,其實合理且恰當。
其他遇難者家屬或多或少都找到了些遺體殘骸,偏偏只有景兮一無所獲。
景程甚至更情願搜救人員,將那些面目全非的碎塊混著泥土擺到他的面前。
只要那些人告訴他,這是景兮的一部分,他就會誠懇道謝,並找個密封性足夠好的罐子把她帶回家,隔天便開啟嶄新的生活。
他能接受景兮的死亡,但不能接受對方的杳無音信。
遺憾在時間的推移中演變成執念實在太普遍了。
每當景程試圖勸說自己放下的時候,景兮血紅的裙擺以及那句「等我回來」,就會來他的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