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似乎還夾著“沒辦法”、“不得不”的語氣在裡面。 “在公園裡是不是會遇到什麼高興的事情?” “那倒不是。” “沒朋友來的時候你做什麼呢?” “有時候朝牆上擲球玩,有時候看看書,有時候騎騎腳踏車、爬爬樹……” 杏珠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阿燻是在公園等待誰的出現。他右手一直緊緊握著球,就是為了好隨時向那個人使勁地投過去。 “阿燻,難道你想有另一個姐姐?” 聽杏珠這樣問,阿燻翕動著鼻翼,狠狠地吸入一口氣,然後又使勁撥出來,生硬地反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不,我只不過這麼想想而已。”杏珠也冷冷地答道。 阿燻丟下一句:“我回家了”,便加快腳步離開了,像是要逃避什麼似的。自從來到常盤家的第一個晚上,從背後看破阿燻在抽泣以來,杏珠就彷彿戴上了一副可以讀懂阿燻心思的透視眼鏡,隱藏在他一言一行裡的含義都逃不過她敏銳的感覺。 快到家時,阿燻回過頭對杏珠說:“我把杏珠姐姐當作我的親生姐姐。” “是嗎?”杏珠笑了,朝阿燻的臉上擰了一把,“是啊,你一定得做我的好弟弟喲。” 人為什麼必須回到自己的家呢? 家裡究竟有什麼東西令自己依依難捨呢? 阿燻努力回憶起父親藏人和母親桐子活著的時候,自己在河對岸的家裡是怎樣歡喜、怎樣悲傷的情景。可是,僅僅過了幾年,這些事情就已經像被銼刀銼過一樣,有些淡忘了。不過那時候,自己肯定用不著為什麼事情而苦惱,思考為什麼自己會在那裡,在那裡做什麼。阿燻從來就沒有考慮過這些。在河對岸的家裡,阿燻只需坐著或躺著,什麼都可以不想,這就足以成為家庭中的一員了。父母親早在他出生以前就生活在那裡了,他們只需面露微笑看著自己吃奶、哭鬧、睡覺,僅此而已。 可是,在這個新的家裡,無論阿燻做什麼事情都需要理由或解釋,比如義父阿茂和義母亞美子經常責問阿燻:為什麼站在這裡,為什麼發呆,為什麼跟家庭成員難以溝通……當然,他們並不是出於惡意,只不過在父母親的眼睛裡,越看越覺得阿燻這個兒子有點古怪。而杏珠和阿葵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解釋,或許在父母眼裡,他們才是自己的兒女。 阿燻非常羨慕哥哥姐姐的輕鬆自在和漫不經心,他恨自己的神經太過敏感。 雖然能和家人在一起,可是卻感覺有說不出的孤獨。當然,這種感覺阿燻沒有告訴任何人,只能朝公園的牆壁發洩。在空無一人的公園裡,他能漸漸地讓情緒平靜下來。 阿燻不只是漫無目的地朝牆壁擲球。他感覺牆裡有死去的父親藏人,父親在和他一起玩擲球。不管阿燻投出去什麼樣的球,父親都能夠接住,同時將球再投回來,因此,擲球遊戲可以一直連貫地玩下去。阿燻的投球速度快,反投回來的速度也快;投球投得低,回過來的球也是地滾球。有時候,父親投回來的球會不知投向什麼方向,但他從來不會提出不玩了。 阿燻感覺牆中還有死去的母親桐子。他有時將額頭貼在牆上,喃喃地述說著,這時母親就會朝他點頭、讚賞或者微笑。阿燻考試不管是得了一百分,還是隻得了八十分,都會將試卷貼在牆上向母親彙報。他儘量不說那些會讓母親傷心的事情,但是牆裡的母親似乎能夠透過心靈感應知道兒子的痛苦,第二天,母親傷心的淚水便化作了牆上的露水。 公園不是任何一個人的家,而是所有人的家。阿燻甚至夢想著在這裡搭一頂帳篷,住在裡面。他決心等十二歲時,讓父親阿茂為自己買一頂帳篷,然後在帳篷裡招待自己的朋友。為此,他已經開始秘密地制訂計劃了。 阿燻不僅在牆壁前面想讓死去的父母親復活,而且還想在這裡建立另外的家庭。他將來到公園的人們,當作杏珠之外的另一個姐姐,阿葵之外的另一個哥哥,阿茂之外的另一個父親,亞美子之外的另一個母親,隨時隨地組成臨時的家庭。“公園家庭”可以有無數種組合方法。一直蹦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