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助理下意識往後看,車輛剛好開進隧道,男人的臉隱沒於黑暗,看不清楚。
於是就只能模糊看到,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一個打火機。
打火機通體銀白色,沒有任何圖案裝飾,不是名牌,也談不上什麼設計感,就是一個普通的,老式的,轉輪打火機。
非要說哪裡特別,大概就是底部嵌了一顆橙色的寶石,如落日熔金。
這個打火機與他身份很不相配,但他就是帶在身邊多年,一日都不曾離身。
車輛開出隧道,口罩男看了看左右車道,沒有車,便一踩油門,首接超速,疾馳到了東邊樹林。
樹林裡草木密集,擋住車輛前行的路,他們只能棄車步行。
女助理叫桑杉,皮衣皮褲,一雙短靴,一頭短髮,非常幹練,和口罩男同步從車門邊的置物槽裡拿出應急電筒,快速裝上電池,齊齊舉起電筒,照進樹林。
她回頭對男人說:“老闆,我跟池南去找她就行,您在車上等我們。”
尾音還未完全落下,男人己經從她身邊過去,接了她手裡的應急電筒,先一步進了樹林。
口罩男——池南,聳了聳肩,收起表情,也隨後進了樹林,護在老闆身旁。
樹林太黑太暗太曲折,燈光都用來照路,吝嗇分一點給人,男人的臉始終在黑暗裡。
他腳步很快,不斷跟毫無規律、野蠻生長的樹木擦身而過,大衣衣襬掃過地上的灌木叢,布料被劃破也沒在意。
桑杉差點追不上他,只覺得老闆現在跟平時對什麼都處變不驚、不動如山的模樣,大相徑庭。
但也難怪,畢竟,那可是樓藏月。
男人長腿跨過一道小溝,想起的是他出國前,樓藏月說的話——你這次走了,我就不會再追了。
一陣夜風從他心口穿過,空蕩刺骨。
他抬起頭看前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樓藏月就在那兒。
……
星羅密佈的樹木一棵挨著一棵,樹冠連在一起,遮天蔽日,連月光和星光都透不進來。
樓藏月走在樹林裡,宛如一個失去視覺的盲人,什麼都看不見。
不僅看不見,她還很冷。
她上車時隨手脫了外套,現在只穿著針織衫,衣服寬鬆,毛線比較粗,不怎麼保暖,她能清楚地感覺到風從毛衣的每一條縫隙裡鑽進她的身體,冷得她瑟瑟發抖,不斷打著戰慄。
她憑著記憶,朝著一個方向摸索前行了好一段路,但前方還是一片漆黑,沒有人煙,走不出去,她也就不再往前走了。
她折返回被丟下車的地方,找了一棵有一點點微弱光亮的樹木蹲下,抱著自己的膝蓋,儲存體溫。
樓藏月非常確定,蘇蘇不敢真的把她丟在這裡,不敢真的害她,她沒那個膽子。
要麼一兩個小時要麼三西小時,總之一定會去找人來接她。
退一萬步講,岫鈺他們沒看到她回去,也會問蘇蘇和司機。
總之,她一定會得救。
所以她與其瞎子摸象,到處亂走,不如就在原地等候,免得來救她的人找不到她,雙方都在樹林裡轉圈,更耽誤功夫。
樓藏月懶得去想蘇蘇這麼做的原因,無論是因為什麼,總之她敢這麼做,她就一定會讓她承擔後果。
後來腿蹲麻了,她乾脆席地而坐。
還好現在是冬天,大部分動物都冬眠了,否則這樣原始風貌的荒郊野嶺,很大機率會出現蛇和毒蟲。
才這樣想著,草叢裡就傳來窸窸窣窣,像有什麼竄過去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