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給自己的對手以憐憫,將領們對暴行也從不出言制止。趕盡殺絕幾乎成了理所當然的選擇。為了發洩心頭的憤怒,暫時佔了上風的守軍將倒在城牆上的敵人,無論已經死了的還是瀕臨死亡的,全部順著垛口推下。每當有傷者在掉落的過程中發出慘號,他們則興奮得大喊大叫。而城牆下正在徐徐後退的叛軍目睹了這些情景,憤怒地吹響了號角,“嗚嗚—嗚嗚——嗚嗚!”像是在自家袍澤送行,又像是在對守軍示威。如果長安被攻破,想必他們也不會對俘虜手軟。
‘這正是李靖想達到的效果。’楊寶藏拄著半截橫刀站在一堆屍體中間,隱隱覺得心寒。他能接受慈不掌兵的理念,但把仇恨種植在攻守雙方的心中,等待著其生根發芽的做法,卻令人毛骨悚然。‘好在我沒得罪過這個傢伙!’想到這,他偷眼又看了看李靖,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執行陰世師將軍的命令。
“楊將軍有話要跟我說?”李靖的感覺非常敏銳,發現楊寶藏目光總是圍著自己打量,心中立刻產生了警惕。
“沒,沒,陰將軍派我來看看。你們這邊如果沒事了,我就回城西向他覆命!”楊寶藏趕緊避開對方咄咄逼人的目光,再次重複自己的目的。
他沒有把握能讓李靖相信自己的敷衍之言,但京兆尹骨儀卻恰到好處地幫了一個大忙。“你儘管回去跟左翊衛大將軍覆命,只要有李靖和我兩個人在,叛軍不可能從西城攻進來!”一邊擦著臉上的汗,他一邊強調自己的重要性。那幅得意的模樣,簡直像已經將叛軍逐回了黃河以北。
“的確,末將一定如實向陰大人彙報。有骨大人和李大人坐鎮,西城牢不可破!”楊寶藏點點頭,陪著笑臉回應。到了這個關頭骨儀還能想到為他自己表功,楊寶藏真不知道此人的帽子下的腦袋到底是什麼形狀的。
“主要是李將軍,若不是他射殺了敵軍上將,叛匪的攻勢沒這麼快結束!”見對方如此識趣,骨儀也不為己甚,將最大的功勞順手推給了李靖。
按照大隋軍規,陣斬敵方大將可記首功。眾人剛才都親眼看到李靖一箭將某位騎著黑馬的敵將射下坐騎,雖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那個倒黴鬼的名字,但從其後叛軍的混亂表現上來看,落馬者的級別肯定不低。
“的確,今日楊某有幸,居然能親眼目睹李郡丞神射!”楊寶藏停住腳步,對骨儀的說法表示贊同。“只是事發突然,我沒能看出此人到底是誰!”
“我也沒看清楚!真是有些可惜了!”骨儀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說道。
“應該是巨寇孫華!我本非刻意為之,是他自己撞到了箭尖上!”李靖笑了笑,非常謙虛地給出了答案。
話音落後,周圍立刻響起一片讚歎之聲。太原叛軍能這麼快就殺到京師牆根兒底下,大盜孫華在其中的作用不可低估。為了嘉獎其功勞,李淵甚至不顧此人出身寒微,直接推舉其為為左光祿大夫、武鄉縣公,領馮翊太守。單論爵位,在叛軍所有將領當中孫華僅次於世襲的國公李淵和郡公柴紹,直接列在了第三。
而就這樣一名官職顯赫的叛賊,居然被李靖親手射殺於城下。如果訊息準確,待平叛之後論功行賞,恐怕李靖的封爵也不會比縣公稍低。
李靖素有正直之名,所以大夥誰也不懷疑他自吹自擂。但在驚歎之餘,肚子裡卻湧起了酸酸的滋味。“姓孫的倒是個重情義的漢子,寧可用身體去替女人擋箭!”有人的目光突然變得敏銳起來,彷彿看清楚了剛才李靖發箭時的每一個細節。
“就是!為了女人,連性命都不肯要了。這樣的漢子可真不多見!”骨儀笑著接茬。反正李靖剛才自己也說他不是刻意而為,大夥將他的功勞說低一些算不上得罪。
“無論如何,那都是李將軍的功勞。”雖然不願再將李靖稱作‘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