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護住王參軍腰肋,只守不攻。
三人奮勇向前,用兵刃劈開回家的路。
家是一寸土地,一寸無論你走到哪裡,都始終割捨不下的土地。
家是一縷燈光,無論山崩於前,還是虎狼環伺,你卻始終挺直本不結實的脊樑,勇敢護衛的燈光。
他們要回家,這條路上,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在隋軍強大的攻勢下,高句麗士兵四散奔逃。他們實在支撐不住了,對面殺過來的那些隋軍不是人,他們是一群大象,一群眷戀著故園草木的大象。無論誰當了他們的路,結局必然是粉身碎骨。
“頂上去,頂上去!”高芮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哭腔,他沒法不哭,側面的鐵蒺藜骨朵已經距離他的大纛不足二十丈了,正面計程車兵卻抱著腦袋跑回來,跑過他的身邊,頭也不回一直向東。
而東北方,一縷煙塵正高速捲來,煙塵掃過的地方,只留下屍體。
吼叫聲,馬嘶聲,頻死者的呻吟,絕望者的哭喊,皮鞭一樣抽打著高芮的心臟。突然,他不再狂喊,提起長槊,迎著鐵蒺藜骨朵衝去。
那一刻,高芮聽見四下裡一片寂靜。他知道自己會戰死,但他要與鐵蒺藜骨朵同歸與盡。附近士兵紛紛讓開一條道路,目送著自家將軍與敵將對決,就在此時,斜刺忽然吹來一股風,高芮本能地側了側頭,然後,他看見一根長箭從自己脖頸處長了出來。煙塵中,有個少年收弓擎刀,馬蹄過處,捲起一片血光。
“噗!”劉武周揮動手臂,將高芮的屍體掃下了坐騎。緊跟著,他提起鐵蒺藜骨朵,一錘砸折了高句麗人的帥旗。
“回家!”騎兵們大聲吶喊,在高句麗人之中往來馳騁,每個來回,都踏起重重血霧。在血霧的邊緣,高句麗人如炸了群的綿羊般東躲西藏,根本提不起抵抗的念頭。無數人慌不擇路跳進了小遼水,被浪花一卷,慘叫著向西南漂去。
前衝的隋軍從後背將高句麗人追上,砍翻。跳過他們的屍體,再追向下一個目標,砍翻,跳過,不離不棄…
斜陽不忍看這慘烈景象,悄悄地將頭躲進了雲後。血一樣的流雲瞬間染紅血色長天,血色長天下,是一條血色大河。
有杆血紅色的戰旗插到了大河畔,老將軍薛世雄一手擎旗,一手持刀,鬚髮飛揚。
有人攙起了受傷的同伴,有人在屍堆中抱起了垂死的袍澤。戰旗下,人們慢慢開始匯聚,匯聚,匯聚成一個血紅色的軍陣。
“弟兄們,咱們回家!”薛世雄揮揮手,帶領著生還的所有弟兄,沿著河畔大步向西。
血紅色的河水,滔滔奔流。
第五章 無家 (六 下)
第二卷功名誤第五章無家(六下)
小遼水迤邐向西,越過新城,蓋牟,在遼東城南與大梁河交匯,一併匯入大遼河。十餘日來,大遼河上每天都有屍體漂下,駐守在西岸的隋軍對此早就習以為常,除了偶爾有人念及袍澤之情,挫草為香,裁葉為錢,燒起一股青煙為漂向大海的弟兄們送行外,大部分時間裡,大夥對河中央的腐屍都不聞不問。任由吃得肥嘟嘟的老鴰和比螞蚱小不了多少的蒼蠅在浮屍上舉行盛宴,且舞且歌。
不是他們殘忍,而是他們早已麻木。眼前這條河已經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死亡之河,遠征軍戰敗的訊息傳來後,圍困在遼東城外的大軍倉惶後撤,光撤軍時被擠下浮橋淹死計程車兵就數以萬計。二十四路徵遼大軍,除了衛文升一軍得以保全外,其他各軍都損失慘重。最慘的是那三十萬迂回奔襲平壤的府兵精銳,至今返回遼西的還不到兩千七百人,其餘的,全做了千秋雄鬼。
“嘎!”一隻在樹梢上假寐的老鴰發出聲慘叫,拍打這翅膀向河道中央撲去。又有“食物”漂下來了,這回看上去好像鮮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