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陽為叛軍守老巢的,是叛軍中戰鬥力最弱的一支。
這些人的信心早就被李旭帶人砍掉了一多半,又被宇文士及帶人從背後一衝,立刻失去了繼續戰鬥的勇氣。來自背後的煙塵令他們不知道來了多少官軍,所以大部分人絕望地丟下刀矛,抱著腦袋蹲到了地上。少部分膽子稍大的,則撒開雙腿,四散著逃去。他們不指望自己能逃過戰馬,只想著比同伴跑得快些,再快些。至於被他們糟蹋過的荒野裡能否找到吃食,有什麼命運在前面等著,他們一概不顧。
家丁給元務本牽來戰馬,請他上馬逃走。元務本將靴子踏入馬鐙,用力,腳卻滑了出來。他再次伸腳,再次用力,大腿卻哆嗦著,使不出半分力道。
忠心的管家趴下身,用肩膀將元務本頂上馬背。元務本滿懷感激地看了管家一眼,剛欲揚鞭,胯下戰馬突然發出一聲悲鳴,軟軟地倒在了地上。就在他狼狽地從地上向起爬的過程中,身邊的家丁一個接一個被羽箭射倒。
“大勢去矣!”元務本心中發出最後的哀鳴,拔出佩劍,試圖自我了斷。手臂剛抬起來,耳畔卻聽見“叮”地一聲,緊跟著,有股巨大的力量擊中了劍柄,三尺青鋒飛上了藍天。
“元大人,你輸了!”李旭抬手,將另一支羽箭扣在了弓臂上。
第三章 浮沉 (七 下)
元務本慢慢站直了身軀,一切都結束了。正如對方主將所說,自己輸了,輸了個乾乾淨淨。這場所謂的“順應天命,解民倒懸”的舉義,從開始就是一場鬧劇。自己帶著三萬大軍,卻在不到一個時辰內被一個來歷不明,職位不過五品的無名小將以四千衣衫不整的騎兵擊潰。照這種比例算去,楚公麾下號稱三十萬眾,能得當對方几萬大軍?
人在極度絕望後,往往會表現出來某種異乎尋常的冷靜。眼下元務本就是如此,他不再試圖自殺,也不再想著如何為自己的侄兒報仇,而是很禮貌地向旭子拱拱手,像朋友初見般客氣的問道:“將軍從何而來,可否告知在下?”
李旭被元務本的古怪表現弄得一愣,沒等他來得及回答,李孟嘗已經衝了過去,用刀尖指著元務本的臉,高聲罵道:“爺們兒從遼東千里迢迢趕回來的,要不是你們幾個小丑鬧騰,爺們現在早已蕩平了高句麗!”
“遼東?”元務本驚詫地問。今天他只所以敢領軍迎戰,就是以為來人不過是附近州郡臨時拼湊起來的,試圖趁大軍主力圍攻洛陽時前來揀便宜的地方兵馬。今天早上據細作彙報,從遼東匆匆回趕的兵馬還在七百里之外,根本不可能這麼快衝到黎陽城下。
“元某已經認輸,將軍何必騙我這將死之人?”元務本不願相信李孟嘗的話,冷笑一聲,抗議道。
“我等的確是從遼東而來!”李旭見元務本不再試圖反抗,收起弓,禮貌地回答。黎陽城還在叛軍手中,而元務本是奪取黎陽的關鍵人物,因此旭子不敢對其稍有慢待。答完了話,他又叫過長史趙子銘和校尉崔潛,命令二人去約束眾將士,不准他們傷害那些放下兵器的降卒。對於已經逃得很遠的潰軍,也不要繼續追殺,由著他們自謀生路。
元務本靜靜地看著李旭安排完了一切。這種結果正是他想跟對方交涉的。自己謀反,罪不過一死。但那些被協裹而來的農夫和船伕沒有罪,朝廷的官軍不應該將他們趕盡殺絕。見對方不用自己出言請求,就滿足自己的最後願望,他心情稍安,淒涼地笑了笑,問道:“將軍既然不準元某自殺以謝天下,又準備如何處置元某?”
“黎陽城還在你手裡,我不希望再多死人!”李旭又是一愣,倉促地回答。在他的設想中,大部分叛賊應該是一幅窮兇極惡的模樣,這才對得起沿途自己所見到的那些暴行。而元務本的睿智與坦誠有些出乎他的預料,甚至在他剛剛下令不準殘害俘虜時,對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