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就不會答應與河東結盟。順這這個思路推測下去,如果劉弘基與李旭二人答不成河東博陵之間的互助協議,隨時擔心被忠於大隋的博陵軍抄後路的李淵絕對不敢遠離太原,更甭提有機會殺出河東,放手挺進關中。
可以說,有人憑藉著幾句流言,輕而易舉地改變了當年整個中原各方勢力的走向。一言而亡國,一言可興邦,縱管仲樂毅,諸葛武侯復世,也不過如此。而能將權謀之術運用到如此出神入化地步的人,他是誰?為什麼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老辣、陰險、慎密、冷靜、像蛇一樣善於捕捉機會,謝映登在自己這麼多年所遇到的對手和朋友之中反覆查詢,越查詢越覺得震驚。他發現自己認識的豪傑當中,無一人能同時擁有這麼多難以戰勝的優點。即便是惡毒狡詐如蠍子般的李法主,站在此人面前,也只能算個不懂權謀的莽夫。而偏偏憑藉手頭有限的情報,謝映登只能推測出此人肯定出身於河東李家,並且在家族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卻無法確定此人具體為李淵、李建成、長孫順德、陳演壽等人之中哪一個?到底還隱藏著怎樣的實力?
看不到敵人才可怕。不知不覺間,他發現自己身下的被褥都已經泛潮,兩隻手心凝滿了水汽。時德方臨走之前給出的暗示非常明白,作為瓦崗軍哨探大總管,他有無數的機會將“河東出手暗害博陵”這件推測變成曾經發生的事實,並且有無數機會尋找或捏造出“鐵證。”可那又能怎麼樣呢?得知事實真相的李旭肯定不會再放心地將博陵六郡交給河東李家,自己領兵出塞去做他的滿族可汗。但他最終能戰勝李淵麼?在沒發現那隻幕後黑手之前,謝映登相信以李旭的人望和瓦崗黎陽軍眾人的能力,大夥能並肩重塑整個江山。可發現了那隻某後黑手的瞬間,謝映登卻對自己原來的想法感到了懷疑。
他可以預測到,一旦自己把河東李家暗害博陵軍證據丟擲去,二李肯定要反目成仇。無論失妻喪子之恨,還是那葬送於黃河南岸的數千條博陵子弟的性命,都將逼著李旭不得不對河東舉起黑刀。但謝映登預測不到,一旦博陵與河東反目之後的結果是什麼?李旭擊潰河東兵馬,奪取長安,取李淵之位以代之?時德方、趙子銘、張江和支援李旭的瓦崗群英都封侯拜將?那只是一廂情願,現實中,恐怕很多人根本沒機會看到那一天。
謝映登發現自己先前過於低估了河東李家的力量。這個在大隋本來排不上前十位家族之所以於楊廣的刻意提防下還能蟄伏起來,之所以能瞅準李密、竇建德、羅藝等無數豪傑根本把握不到的機會一舉奪取關中,憑得絕對不僅僅是運氣。誠然,唐王李淵帳下的兵馬算不上什麼精銳,白天謝映登匆匆掃了兩眼,便能看出李建成麾下那數萬兵馬與博陵軍之間的差距。甭說博陵軍這種天下至銳,就連當年瓦崗內營,唐軍都根本比不上。但李淵卻憑藉五萬不到這種貨色的兵馬,打下了河東、關中偌大地盤。並且還憑著十餘萬這種貨色的兵馬,東迫洛陽,西逼隴右,南下巴蜀,打得各路豪傑不敢輕易捋其虎鬚。這需要何等的運籌能力和謀劃能力?有一個如此善於用人,善於謀劃的李淵做核心,再加上一夥能力不亞於瓦崗群英的武將為其奔走,再加上一個狠辣、陰險、老成、冷靜的謀士在暗中施放冷箭,博陵軍真的有機會與之一較短長麼?
要為麾下弟兄們的將來負責,不做與自己實力不符的夢。雖然謝映登很不滿意於李旭的懦弱,但對於李旭所堅持的某些信條,他依然讚賞。如果激戰之後的博陵軍根本沒有與李淵放手一搏的機會,那的確還不如放棄。至少,六郡不必被捲入兵火,至少倖存的下來的弟兄們不會落到屍骨無存。最最至少,瓦崗群英不會因為投錯了主帥,而稀裡糊塗的死去,誰也沒機會看到當年的美夢。
謝映登可以不考慮博陵軍的未來,可以不考慮天下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