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說是皇上賜的。有個姓慕容的將軍還捎了話,說如果不夠,叫我隨時給軍中去信。我核算著,用到新宅子完工總也夠了。”父親忠厚地笑著,親切的感覺一如既往。
“弟兄們已經把我的財貨送到了!那爹應該知道我已經辭了官,怎麼沒聽他跟人提起?”李旭站在陰影裡,心裡充滿了詫異。
“缺什麼就說,包在我身上!咱們李家這麼多年就出了一個貴人,他的府邸怎麼著也不能修寒酸了,讓別人笑了去!”族長大人打著酒咯,胸脯拍得啪啪作響。
“不缺,不缺!旭子總是向家裡捎錢,我一直攢著沒花。眼下就算請人描了梁,漆了門窗,還是有些富裕呢!”父親跟在一眾客人身後,驕傲地從門口走出來,蕭瑟秋風中,老人的腰桿挺得筆直。
“爹在維護我的顏面,他不想讓別人知道我丟了實缺。”李旭忽然覺得鼻子酸酸地,有股東西從眼裡向外湧。
我不是在為自己博功名。站在自家院牆的陰影裡,李旭終於知道馬上取功名的全部內涵。他不是為自己在戰鬥,也從來不是一個人在奮戰。父親、母親、舅舅、忠叔,所有關心著他的人,都一直默默地站在他身後。
他站在院牆的陰影裡,默默地看著父親送所有客人離開。不敢出來跟父親見面,也唯恐兩匹戰馬發出任何異常響動。
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家。其實,從他當年離開的那一瞬,過去的生活,已經成為了過去。他已經長大了,該負擔起自己對家的責任。他不能再向小時候一樣於困難和壓力面前退縮、逃避,因為在父母眼中,他已經是這個家的樑柱,是最令他們驕傲的兒子。
在院牆的陰影裡,李旭終於徹底長大。
他牽著馬,慢慢地向村外走。皇帝陛下的車駕正沿著運河南行,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我好像聽見了馬蹄聲,是旭子那匹黑風的!”張李氏挑著盞燈籠走出屋門,迎住正在關大門丈夫。
“我也感覺怪怪的,好像旭子回來了一樣。不過那慕容將軍的親兵說,旭子被皇上調去公幹了。他怎麼有時間回家來?”老李懋吹熄滅院子裡的燈籠,順手接過妻子手中的那盞,然後與李張氏互相攙扶著,向正房走去。這個小院馬上要轉給別人了,縣裡夏天時專門劃了地給旭子起忠勇伯府,修好後,全家人就要搬進去。忠勇伯,想想都令人自豪。
“是啊,孩子那麼忙,怎麼可能回來!”李張氏伸手抹了抹眼眶,輕聲嘆息。
馬蹄聲若有若無,終於完全消失。屋門吱呀一聲關牢,把所有嘈雜隔在屋子外。
屋子外的漫漫長夜裡,李旭縱馬疾馳,將小村拋在身後。
他知道這次不該躲回家,其實,在當年離開故鄉的剎那,他已經回不去了。永遠也回不去了。
這條路,沒有終點。
第三卷大風歌卷終。
酒徒注:請繼續關注家園第四卷,《揚州慢》
第一章肱股(一上)
才到九月,天上居然就飄起了雪。紛紛揚揚,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如若在往年,這倒是個吉祥兆頭。過早吹來的寒風把來不及鑽進地裡躲藏的蟲子都凍死了,雪又給黑油油的土地補足了水分,來年多下些辛苦,莊戶人家肯定能落個好收成。
但今年不成,大業九年年註定是個多災多難的年景。夏天時為了討伐高句麗,邊郡上的莊戶人家都被徵調去遼東聽差了。等他們千里迢迢地趕回來,麥子大部分已經爛在了地裡。百姓們沒有足夠的吃食,天氣又冷,這一場雪下久了,不知道多少人將凍死在家中。
“唉!”上谷郡守虞荷抱著白銅手爐,不住地嘆氣。如若是往年,天災也好,**也罷,凍死幾個平頭奴子也不打緊。草民麼,不過是冊子上的一個數字,多幾萬少幾萬,只要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