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厚重的宮門陸續關閉,將行宮內外隔絕開,變成兩個完全不相連通的世界。
“你,站到朕身邊來!”做出了最壞的打算後,楊廣衝著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殿前侍衛點了點手,命令。
那名侍衛不敢違背聖諭,躡手躡腳上前,站在了楊廣身側。還沒等他將身體站穩,又聽到了第二句聖諭。
“把佩刀解下來!放在朕的御案上!”大隋皇帝楊廣強壓住自己的心跳,命令道。他能聽見自己粗壯的喘息聲,也能看見諸臣蒼白的臉。緊閉的殿門口,三十幾個侍衛在鎮殿將軍楊文宣的指揮下,排成兩列,對群臣虎視眈眈。
隸書於楊文宣指揮的宮廷侍衛有一千多人,個個武藝精妙。憑著厚厚的宮門的高大的宮牆,他們足以在十萬兵馬的攻擊下堅守一天一夜。但高牆、厚門和忠心耿耿的侍衛沒有能再給楊廣任何安全感,這一刻,他能完全相信的只有侍衛剛剛放在自己面前的橫刀。那柄刀是開皇年間監造,刀柄上還鏨刻著打造時間和督造者官爵和姓氏。
開皇八年十月,大隋行臺尚書令,兵馬總節度,晉王,楊。
第四章 干城 (五 中)
楊廣坐在御案後,面前擺著自己南征時督造的橫刀,不再說話。他還是大隋的皇帝,他還記得自己統兵四十餘萬橫渡大江的輝煌。這份記憶是永遠屬於他的,沒人能夠奪走,即便疾病和衰老也不能。在跳動的燭光下,他兩鬢的頭髮可看見明顯的秋霜之色,夾雜在澀澀和黑髮之間,脆弱而絕望。
留在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大氣都不敢出,這個時候誰去惹皇帝的不快,肯定死無葬身之地。雖然楊廣很少誅殺臣子,但並意味著他會對出賣自己的人心慈手軟。是殺一儆百還是誅滅九族,有人心中暗自揣度。偶爾抬頭,將憐憫的目光看向宇文述父子。
沒錯,群臣之中,有機會並且有膽量盜賣軍糧給突厥人的,只有宇文、裴、虞等聊聊幾家。也有可能是這幾家相互勾結而為之。其他文武要麼沒機會靠近城門,要麼沒機會靠近官倉,縱使想賣國也不具備資格。再結合剛才聽聞突厥人撤軍訊息後宇文述失常的表現,罪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那一道道目光如無數把長槊,刺得宇文士及渾身是傷。他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發現平日在朝堂上說一不二的老父鬍鬚,肩膀,胳膊,手背都在不住地顫抖。天已經有些涼了,特別是在破曉時分,不甘心退去的夜風透過紗窗,吹得人脊背生寒。但宇文述卻在出汗,髮根,眉梢,須末,細細密密的汗珠如秋露一般凝了厚厚一層。
宇文士及知道誰幹的壞事了。經過家族幾年來的努力,他的哥哥宇文化及現在是中軍副統領,他的弟弟宇文士及身為司倉參軍。接管雁門城防務以來,出於對同胞兄弟的無限信任,天子御營所控制的東門,宇文士及從來沒有去巡視過。
怎麼辦?智計百出的宇文士及急得耳朵後邊直冒火。一刻鐘之前他還在為李旭的前程而擔憂,一刻鐘之後,他卻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族萬劫不復。從小到大,宇文家族留給他的記憶沒多少愉快的成分,但這畢竟是他的家族,他的根,他的血脈傳承之源!
“陛下——”想了很久之後,宇文士及以顫抖的聲音向楊廣乞求道。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家族逃過此劫,唯一的辦法。他感覺道自己的心中有如萬把鋼刀在扎,卻不得不裝出一臉虔誠。
“駙馬有事啟奏麼?”楊廣將橫刀拉出鞘,向鋒利的刀刃上吹了口氣,然後冷笑著問道。
“臣請奉旨出宮,幫助樊子蓋大人穩定軍心。無論誰盜賣了軍糧,臣定將其捉拿歸案,決不袒護!”宇文士及在心中嘆了口氣,硬著頭皮回答。他知道楊廣不會殺自己,畢竟是翁婿之親,縱使整個宇文家覆滅,看在公主的份上楊廣也會對他網開一面。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