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早就從劉弘基和老者相互之間見禮過程中推斷出此人必是唐公無疑。只有輩分高出一代的人,劉弘基才會以大揖相拜,而對方才有資格用比大揖低了一級別的平揖相還。但是,從小到大,他從來沒見過地位如此顯赫的官員,所以一時未免心慌,不知道該怎樣相見才不算失禮,只好傻愣愣在一旁站著。
此刻聽見劉弘基召喚,李旭知道自己躲也躲不過,硬著頭皮走上前行了一個平揖,說道:“上谷李仲堅見過唐公,祝唐公身體安康!”
唐公李淵側了側身,抱拳相還。然後上下打量了李旭數眼,笑著詢問:“你出身於上谷李家?可與漢飛將軍有什麼淵源麼?”
“回唐公,按族譜上排,晚輩應是飛將軍的二十四代玄孫。”李旭想了想,低聲回答。過於緊張的心情使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額頭上也隱隱透出汗來。
“錯了,錯了!”唐公李淵笑著搖頭。
聞此言,眾人面面相覷。正不知道錯在哪裡,卻聽李淵大笑著補充了一句:“小子,你不該以常禮來拜見我。你我本是同宗,按輩分,你與建成,世民應為兄弟!”
“還不拜見世伯!”劉弘基用力在李旭後背上推了一把,命令。
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是傻子也能聽出李淵話中的親近之意了。李旭尷尬地笑了笑,上前一步,像劉弘基一樣以晚輩之禮重新見過了李淵,口中賠罪道:“晚輩糊塗,竟不知道同宗長者站在眼前,望世伯見諒!”
李淵這次不再避開,站正身體受了他這個大禮,躬身還了一個平揖,笑著吩咐:“你又不知道我們彼此同宗,何罪之有。既然你是晚輩子侄,今後有什麼需要,儘管向我直言便是!”
“世伯有言,晚輩敢不尊命!”李旭再次躬身,謝過了前輩照顧。二人笑著敘了幾句族譜,很快將彼此輩分說了清楚。按族譜上記載,唐公李淵是前涼皇帝李暠的七代孫,而那涼帝李暠又是李廣的十六代嫡枝。所以李淵為李廣的二十二代後人,而建成、世民俱為二十三代,與李旭恰好輩分相同。
敘完了族譜,李淵老懷大慰,拉起李旭的手,笑著問道:“沒想到自兩漢之後,我李氏子孫還能重現如此神射。你師承哪位英雄,可否與老夫說知?”
“晚輩是胡亂學的射藝,先後受過三、四個人的教導!”李旭訕訕地笑了笑,低聲回答。一瞬間從草民身份變成了唐公李淵的晚輩,讓他感覺非常不適應。從頭到腳,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覺得麻麻的,兩條腿亦如同灌了鉛般沉重。
“第一位教導晚輩射藝的人姓孫,諱安祖!”想起待自己如親生子侄的孫九,李旭心中就湧起一陣溫暖。倉卒間他卻沒注意到,李淵、建成二人的眉頭都悄悄皺了皺,顯然這個名字已經給了他們極大的震動。
“第二個指導晚輩射藝的,是一個霫族好漢,名叫阿思藍,第三位授業之師是個從江南流落到塞外的銅匠,他姓王,一直不肯告訴晚輩姓名,晚輩也不好追問!”李旭看了看唐公探詢的目光,訕訕地補充。武藝上指點自己最多的銅匠師父,自己卻不知道其名,這個話題被誰聽到都會覺得是個大笑話。
“若姓王,定是出於江南王家。你的師承也算名門了,怪不得能重現祖先神技!”李淵笑著替對方總結,剛剛因聽見孫安祖三個字而皺緊了眉頭悄悄地平整了下來。
“唐公過獎,方才第二輪比箭,晚輩已經輸給了二公子!”李旭搖了搖頭,謙虛地回答。
這句話惹得李淵連連搖頭,“你莫過謙,老夫先就來了,一直在遠處看著你們。第一輪射罷,世民已經輸了。他若是有自知之明,哪裡還敢跟你比第二輪!”
雖然抑己揚人是李府的家風,這句話說得也太謙虛了。非但李旭連稱不敢,建成、世民和婉兒三個都仰起頭來,滿臉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