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武士外,蘇啜部的其餘部眾都以貴賓的身份與骨託魯的嫡系部眾走在一起…。
就在他再一次顫抖著試圖將手伸向馬鞍旁的角弓時,舍脫哥撒那與必識侯曲利二人突然讓開了。他們兩個不再試圖阻擋阿思藍的任何行為,而是策馬直奔對面而去。阿思藍微微一愣,旋即看到一個滿臉絡腮鬍須的壯漢拎著數個皮口袋,踏著陽光從山坡上走了下來。
“兄弟臨行前請喝了這袋子馬奶酒,你我也許今後很難再相見啊,每逢春來,溫暖卻像酒漿一樣淌過心頭…。”
那個壯漢用精確的霫族語言,唱著霫族人為朋友送別的長調,毫釐不差。
彷彿有萬丈寒冰在心頭轟然而倒。阿思藍清楚地記得,當年在月牙湖畔,是自己、杜爾和陶闊脫絲三人,一字一句地教會了漢人少年這首長歌。如今,那個少年臉上已經長滿了鬍鬚,但唱歌的腔調,走路的神態,卻絲毫沒變。
那是他的好朋友,曾經生死與共的好朋友。正從萬馬軍中向他走過來,腰間沒有刀,背後也沒有弓。
已經不需要再猶豫。不知不覺眼中溢滿了淚水的阿斯蘭策馬衝了出去,邊衝,邊自腰間解下橫刀,丟棄在地上。邊衝,邊從馬鞍旁解下角弓,拋於枯草叢內。此時,他不需要弓,也不需要刀,只需要一個擁抱和一袋馬奶酒,便可與兄弟化解一切仇怨。
“附離!”“附離!”舍脫哥撒那與必識侯曲利兩個飛身下馬,緊跟著是蘇啜阿思藍。三人廢話不說,直接從李旭手中搶過一袋子酒,解開袋口皮繩,仰面便向嘴裡倒。李旭剩餘酒袋全部扔在地上,然後拎出其中最鼓的一個,鯨吞虹吸。
須臾之間,四個裝馬奶的袋子都癟了下去。哥撒那、侯曲利、阿斯藍和李旭互相笑了笑,一時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四人都不再是當年模樣,但很多感覺卻與當年一樣清晰。“附離,你…。”哥撒那想問對方從何而來,但想想自己的老巢剛被人家抄過,現在問未免太剎風景,憨笑著閉上了嘴巴。
“附離…。”阿思藍心中也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從哪一句開始說。笑了幾聲,伸手去摸第二袋馬奶酒。
“呵呵呵呵!”四個人的手幾乎不約而同地摸到了酒袋旁,笑著解開皮繩子,弟兄們的注視下開懷痛飲。
那些馬奶酒都是霫族各部北返前,特意留下來獻給李旭的,味道極其甘冽。阿思藍等人喝了一袋又一袋,直到周大牛等人第三次在李旭的示意下送來新的酒袋子,才意猶未盡的長嘆了一聲,放慢了動作。
“這是幾個袋子上有我們部落的標記!”放下酒袋後,必識侯曲利指著腳邊的空皮口袋,笑著說道。
“那彌葉長老送我的,他說霫族諸部都會釀馬奶,唯有必識部的方可稱為酒。”李旭毫不遮掩,坦然承認酒的來歷。
“若論縫製東西的手藝,卻要首推我們舍脫部!”彷彿表功一般,哥撒那笑著插言。此刻在眾人腳邊,有幾個裝酒的皮袋子邊角上都綴有細細皮穗,做工極為精美,依哥撒那所言,想必就是出自舍脫部了。
按照長老們的決定,李旭已經是霫族諸部的共主。所以各部才拿自己所擁有最好的物品送於大汗做禮物。但輪到阿思藍說話時,他的地位卻有些尷尬。
舍脫沙哥和必識那彌葉等人公推李旭為汗時,並沒有徵求蘇啜部的意見。此刻阿思藍雖然是蘇啜部中地位僅次於蘇啜附離的第二人物,卻不擁有長老們才具備的對部落命運的決策權。因此他接茬也不是,不接茬也不是,沉吟半晌,才皺著眉頭問了一句,“附離,你到底要幹什麼?”
彷彿早預料到對方會有此一問,李旭笑著搖頭,“不是我想幹什麼?而是我不得不做。阿思藍大哥,如果有朝一日我帶領士卒殺到蘇啜部的營寨門口,你策馬避開,任由我進去殺人放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