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起十年?”
葦兒磕頭回道:“奴婢的十年算什麼,公主的十年都要這麼過,奴婢自然願意去服侍公主!公主從小兒跟奴婢跟慣了的,她不在,奴婢心裡也放不下。”
乾隆並不覺得葦兒是最佳人選,有心挑個太監,因為太監既不用“放出去”,也沒有什麼青春可言,最主要的是一路做起重活來方便一些,可下面的太監們個個死命低著頭不作聲,連這次陪冰兒去鄜州的李玉生和陸亭也是縮在最後,像死人一樣一動不動,乾隆心裡大為不悅。不過自己“自願”的話說在前面了,不好強派,點點頭道:“好吧。你們一塊兒給公主仔細收拾,照流放的備,既要全面,又要輕便。葦兒加月例一等。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葦兒忙答道:“是。奴婢的父親生奴婢晚,今年已經六十一了。奴婢上頭還有三個哥哥,二哥不成器,給父親出了籍,大哥襲了世職,在果親王那裡當護衛,還有三哥比奴婢大四歲,在內務府聽差。”
“嗯。”乾隆道,“你大哥加護衛班領,做得好就挑到宮裡當‘蝦’;你三哥加內務府管領,讓和親王給他安排。你父親賞五品虛銜,另賞銀五十兩,上用緞十匹,將來給你做嫁妝!”
葦兒立刻紅了臉謝恩。乾隆深深地看看她:“冰兒不懂事,一路上你要多幫她!”
葦兒他們剛退下,馬國用就過來奏報了一個壞訊息:嘉貴妃薨了。
嘉貴妃不過三十許的年齡,也是隨在潛邸的老人兒了,竟然沒熬過冬天就一命嗚呼了。乾隆念及舊情,不免有些哀傷,奉了太后的懿旨,加封皇貴妃入葬。四阿哥永珹哀傷之餘,也似失了雞母的雞雛,不知何處來去。母親喪儀,他從阿哥所素服進內請安,隔著簾子拜見了皇后,皇后素來可惜嘉貴妃是個老好人,見到永珹也格外憐憫,命人揭開簾子,著實慰問了一番。過後又對乾隆說了永珹不少的好話,永珹知道後,心裡只把皇后當做自己的親人。
而乾隆,被這些煩心事惱著,情緒越發低落,群臣見他御門聽政少有笑臉,揣摩著聖意也越發兢兢然,以乾隆十三年的例子比著,一應罪案定讞都是從重。甘肅冒賑一案最終殺了二十二個,總督和巡撫都沒有逃出生天;胡中藻也倒了大黴,為幾句自以為是的歪詩,被乾隆指摘出無數的錯處,不光自己掉了腦袋,還連累家人師友,包括已故的鄂爾泰也被撤出賢良祠,鄂爾泰之侄鄂昌和鄂爾泰之子鄂容安,因為和胡中藻唱和詩歌,都被叱問。鄂昌牽連甚重,最後被革除巡撫職責,賜了自盡;鄂容安其時也做到了巡撫的職位,一樣革職論罪,發往軍臺效力,與十年前相比,真正是一路戰戰兢兢走來,卻始終沒有恩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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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與此同時,宗人府傳乾隆諭旨,冰兒以錯放匪首,流一千五百里至盛京,流放之刑是定讞之日就要就道的,不許有絲毫耽誤。冰兒沒什麼話好說,乖乖收拾了她在獄裡穿用的衣物,跟著差人走出宗人府的牢門,一輛顛簸的騾車把她送到了京都城郊。這時,天上下起小雨來,漸漸夾雜了雪珠子,冰兒抹了抹臉,回首望望生活了這些年的北京城,心裡突然不捨起來,有些悔意,然而已經晚了。正在孤獨之時,又幾輛騾車搖搖晃晃而來,停在她前面,車裡隱隱傳來抽泣聲,車下的一個差人打扮的人喝道:“不是太太小姐了!下來!”一會兒,便有幾個女子以袖遮面,哭哭啼啼地爬下了車。最後下來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她手捂著臉龐,提裙子時一個不慎,趔趄著絆了一跤,一旁一箇中年婦人忙去扶:“三小姐當心!”
“嗤!”一個差人冷笑道,“什麼小姐!到了盛京,就是奴才!不要嬌怯怯裝什麼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