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隊的,是剛從一營調回來的老朋友“二排長”,不過現在他是副連長了'所以二排長得加引號'。打下納溪城後,他在本連獨擋一面地當了兩個月的代理連長,實在蹬打不開,便被調到一營當副連長去了。好幾個月過去了,那兒的人們還是適應不了他的本分和古板,老勞模也習慣不了他們,便與這個連的副連長對換了回來。
在一營時,他就聽說這兒把“土地雷”玩得很漂亮,調回來的第二天早上,他就早早地率領著一幫戰士進入了陣地,要見識見識這門英雄炮。
他專注地看著大家的操作,並積極幫忙。人們點燃導火繩後飛速奔向隱蔽坑時,他卻急急地往前面的小山頂上爬,要去看炮彈怎樣在敵人陣地上開花。遠處的戰士看見了,連忙大叫他快趴下,他反而更加快了手腳。
他成功了,親眼看見了英雄炮大大出乎他意外的威力。只見對岸一茅屋前的曬壩上,驀地閃現出一大團黃光,騰起一股濃煙,兩隻在曬壩邊散步的白鵝,大概是一對正聊著天的神氣夫妻,猛地雙雙跌入池塘,狂舞雙翅貼著水皮衝過池面,竄上對面塘坎後,“嘎嘎嘎嘎”地大罵起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開門出來,站在門口望望房前不遠的彈落點,又望望自家憤慨的大鵝,返身進屋又關上了門。茅屋頂上,正冒著輕柔的晨炊煙。
面對這有趣的場面,“二排長”瞪圓了雙眼。他想了想,轉身躬腰跑下山坡。
他向空中揮動著手裡的半自動步槍,大聲吼叫:
“你們真敢幹唉,打老百姓的房子!造孽!”
看著這發瘋的小老頭,大家有點慚愧,水平確實是臭了點。一戰士訥訥地說:“可能發射藥填少了。”
“藥填少了?”“二排長”幾乎跳了起來,“再多點,再多點就把房子給炸球了!後面還有房子沒看見?人家連早飯都沒吃。”
好象吃了早飯的農民就可以打。
人們笑了。有人認為:“炮口該往左邊再偏一點。”
“二排長”咬著牙,覺得這戰士說得對。但根據剛才的情況,這樣就真的要多裝火藥了,因為是打更遠的斜線。索性將炮往下游搬麼?那可不行,再搬一點就沒山丘的掩護了。
“二排長”親自動手幫著調整支架和炮筒,最後大家還是連炮盤也稍微挪了挪,又重新調整。打炮時,“二排長”要負責點發射藥的導火繩,他認為自己剛才已看懂學會了。往炮筒裡裝炮彈的還是汪三,這是最危險的活。
汪三將點燃了火繩的炮彈裝進炮筒後,邊轉身飛奔,邊叫“二排長”快跑。“二排長”不理他,猶豫著不願立即離去。不知他是在擔心自己點的導火繩,還是在顯示當官的比當兵的更沉得住氣,直到遠處的人們又齊聲喊他,他才不慌不忙地走開,口裡說:“來得及。”
天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真如“二排長”所說,慢慢地離開也完全來得及!
也許是點發射藥的導火繩出了毛病而自己熄滅,也或許是“二排長”壓根兒就沒把它真正點燃。不管什麼原因,反正十五秒已過去好幾秒了,土炮還是一聲不吭地蹲在那兒。又等了彷彿一個世紀,要是炮彈打過去了的話,早都該炸了,但土炮還是執拗地不言語!
完全可以斷定,兩根導火繩都奇蹟般地熄滅了。
隱蔽坑僅兩尺左右深。“二排長”趴在坑裡一個勁地看手錶。後來,他緩緩撐起上身引頸探望,最後一躍而起。就在他邁上坑沿準備拍打身上泥土的那一瞬間,鬼炮好象終於等到了他的出現,突然炸了,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草帽般大的炮盤飛起,在空中砍折一棵比碗口大的松樹,又對著他斜切下來,擦斷了他的右大腿,然後高興地在緩坡上跳了跳,搖晃著滾出兩三丈遠才躺下了。而他,也被撞出去了約一丈遠。
土炮不見了,腳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