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管什麼禮數,只徑自走進殿內往裡頭深入,可當她瞅見一抹熟悉的明黃色身影時腳步一頓,站在原地微微愣了神。
能穿得一身明黃服袍的人除了朱炎還能有誰?
朱炎見到沈夙媛,眼神閃動了一下,轉眼斂眸輕哼一聲,道:“你都快把這靜心殿當成你自家後院了,皇祖母還真是寵你。”
沈夙媛大清早本來心情還挺好,朱炎一張嘴,全給敗壞了。
之前連綿的雨本就下的人心情不太舒爽,而今天晴了,卻又迎來這位麻煩製造機——皇帝陛下。
她感到幾分頭疼,然殿內還有幾名宮女太監端立在那,沈夙媛只好先走過去,恭敬地朝朱炎行了禮後坐到他右手邊的位置,側面朝朱炎說道:“夙媛沒想到皇上也在靜心殿,剛才一時慌了神,望皇上饒了夙媛的失禮之過。”
“你在朕跟前失禮的次數還少嗎?”
沈夙媛凝神想了會,認真回道:“前些年都沒見著皇上幾次面,也就是最近兩次,這頻率算少了吧?”見朱炎的臉猛地轉過臉,眼神惱怒不已,沈夙媛飛快地補充一句,“嚴格來說上次還是皇上先來招的夙媛,罪不該算在夙媛身上,那麼也就是這一次吧。”
“你——”朱炎剛張嘴道出個‘你’字,那邊遙遙傳來蒼老的聲音。
“夙媛來了昂……”太皇太后叫人攙著,打簾子從裡頭慢慢地出來,沈夙媛見她的臉色一片白,眼袋垂腫,膚色裡還有些許暗青的斑點,顯然一副病中模樣,心下微驚,她原以為太皇太后說病了是假的,難道自她走後就真病倒了?
沈夙媛立下就站起身幾步來到太皇太后身旁,看了眼攙扶太皇太后的貼身侍女,後者領會將手臂交代她手上,沈夙媛小心扶著人上到前方席上落座,眼裡含著心疼輕聲道:“皇祖母您要小心身子啊,怎麼病成這樣了……”
太皇太后面帶苦笑,看向沈夙媛的眼裡倒是綻開些許真正的笑意,露出寬慰而想念的表情撫握住沈夙媛手背道:“人老了沒轍了,這病來的兇啊,這把老骨頭就扛不住了。不過近些日子皇上替皇祖母請了幾位御醫瞧了瞧,倒是好些了。”
“夙媛不孝……夙媛都不曉得皇祖母身在病中的痛苦……”沈夙媛望著太皇太后蒼老慘白的臉心裡難受,聲音略帶哽咽。
太皇太后見她這般,反倒比她還受不住,連忙道:“好了好了,都已大好了,這不都說了怕會染到你們小輩身上,因而才要避諱著些的麼。這幾日御醫也說過,多半是這陰雨氣候鬧得,都老毛病罷了。再說皇祖母這一大把年紀了,這命啊早就交給老天了。”
“呸呸呸!皇祖母的身子還麻利著呢!”沈夙媛說著,又有股心尖緊抽的滋味,勉強嚥了口氣咧嘴笑,貼著老人軟聲軟氣的樣子,“您最少……也要活上個一百歲吧,到時候夙媛還要生個女兒給您當小棉襖……”
“咳!”朱炎本一直在旁沉默地瞧著祖孫倆說著體己話,那是一幅何其和睦溫馨的畫面,他極少見到沈夙媛有這樣乖順服帖的時候。在他跟前她就像是心裡藏了只刺蝟似的,總要時不時用那尖刺扎他兩下方才舒坦。朱炎是氣,卻又不能真拿她如何。然而眼前依偎著皇祖母的人,褪去刺人的稜角,像溫良乖巧的兔兒,他看得心都不自禁顫了。直到她說出那話來,朱炎光想著那場景就喉口發熱,忙咳了聲打住她。
沈夙媛後知後覺,眼驀地抬起朝朱炎看去,兩者一對視,當事者倒還沒做出什麼表情,朱炎卻豁然擰過臉,手端過茶盤上的杯子就往嘴邊放,哪想那杯裡壓根沒一點茶水,他等往嘴裡倒是已是晚了。心下懊惱尷尬,然他又是個性子極強的,死要面子地放下茶杯,裝作沒事人樣的抬頭挺胸。
望著朱炎這一系列舉動的沈夙媛卻是沒忍住,眼裡倏地綻開幾許笑,引得太皇太后也發出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