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慢的山坡上,幾十排老朽而溼潤的青崗木木樁呈人字型相互靠在一起,一根很長的木頭以橫樑的形式固定在人字形木材下面。青崗木木樁上的縫隙中有很多新生的木耳,斜陽下,晶瑩剔透,光滑柔嫩。院壩的四周還有幾個木架,上面掛著粉條,微風中輕輕搖曳。
幾個女工在幾排木樁前採摘已經成熟的木耳。幾個工人在剔枝、截杆和接種。其他幾個工人揹著揹簍哼哧哼哧地走進院來,他們在屋簷臺階上放下揹簍,小心翼翼地取出載滿水的水缸。他們把水盛進旁邊的大水桶裡。
少女孫小純提著一隻空桶走過來,她將水桶添滿,搖搖晃晃地走回去。她把水添進噴霧器中,艱難地背起來,她開始給木耳噴水。孫小純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但疲憊掩飾不住她面容的清秀和窈窕的身體。
朱廠長站在屋簷下的臺階上打招呼:“小孫,噴均勻點哈!”
孫小純答應:“哦!”
一會兒,一輛柴油發動機小農用貨車“噠噠噠”地冒著黑煙駛進來,停在院壩中,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下了車。
一箇中年男人聞聲從“廠長辦公室”走出來,他就是朱廠長朱四清,揹簍村頭號企業家、首富,他是揹簍村惟一既穿西裝又打領帶的人。
小貨車駕駛員叫了他一聲:“四叔!”
駕駛員叫朱康平,按照四川方言,都叫他平娃子,這廝長得就像一堆垃圾。這倒不是他的錯,可是長得像一堆垃圾堆還不愛收拾就是他的錯了。他的頭髮永遠是亂雞窩,他的臉永遠是灰撲撲的,他的牙齒永遠是焦黃色的,他的指甲永遠是黑乎乎的,他的西服永遠是皺巴巴的,他的身上永遠是臭烘烘的。
平娃子從孫小純身邊過的時候,停下來看著她莫名其妙地笑。客觀地說,這個邋遢的傢伙笑比不笑難看,因為既要擠出滿臉皺紋,把臉都笑爛了;還要要露出焦黃牙齒,汙染空氣幾里地。果然,孫小純被燻得背過身去,她油然生出無名怒火,突然把水噴得很猛,一朵木耳被攔腰沖斷了。
忽然,廠長辦公室屋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朱廠長讓裝車了!”
孫小純放下噴霧器,和院裡的幾個人開始從一間屋子裡向小貨車上搬運封好的木耳袋子。朱廠長和他侄子平娃子站在屋簷下看著。
平娃子對工人說:“把車廂裡的煤渣子掃一掃!”
朱廠長對孫小純說:“小孫,今天還是你跟平娃到鎮上去送貨。”
孫小純不願意地說:“我不去了,水還沒有灑完,粉條還沒曬。”
朱廠長說:“讓他們幹嘛。”
孫小純又說:“我不舒服。”
朱廠長開玩笑似地說:“年紀輕輕的,不舒服?哪兒不舒服?你不舒服,正好讓平娃帶你上鎮衛生院看看,就舒服了。”
其他人在笑。
孫小純“啪”地將工具扔下去,轉身就走進小屋裡。
半小時後,蜿蜒、窄小而陡峭的鄉村公路上,一輛小農用貨車蝸牛般小心翼翼地爬行,聲音嗚咽,塵土飛揚。車廂上裝著木耳和粉條箱子,遠遠高出車廂,用麻繩固定,但還是左一晃右一晃,搖搖欲墜。
駕駛室裡坐著平娃和孫小純,兩人也搖搖晃晃。
平娃開著車,嘴裡銜著一隻煙。孫小純表情冷淡,盯著窗外。
平娃問:“咋啦?”
孫小純反問:“啥子咋了?”
平娃抱怨:“沒咋,垮著個臉幹啥!”
孫小純突然被煙嗆得咳嗽。
平娃問:“你就不曉得開啟窗子?”
孫小純沒有理睬,平娃身體俯過來開車窗。趁機摸摸孫小純的手,孫小純手上瞬間一片烏黑。
孫小純呵斥:“你開你的車!”
秦